星暝无奈甩开紫搭在肩头的手:“刚打完仗就摆席,这算哪门子道理?”
紫的桧扇轻轻敲在少年后脑勺,远处飘来的酒香裹着烤肉的焦糊味。清理出的空地上支起数十口大铁锅,鬼族壮汉们正抡着酒坛往锅里倒酒,天狗少女们踩着酒桶跳祭舞,鱼龙混杂的妖怪们都觥筹交错着谈笑——甚至几个狼妖俘虏都蹲在角落啃着烤羊腿,獠牙撕扯筋肉时暗红血丝顺着嘴角往下淌。
“打赢了不摆酒,难道要学唐国那些酸儒写悼词?”紫的指尖指了指东南方向,“看看你家星焰——”
小丫头正骑在饭纲丸龙肩头,脸蛋被篝火映得通红。她抓起酒葫芦仰头就灌,苍白色火苗从喉间喷出三丈远,把千早刚梳好的刘海燎得卷曲发黑。围观的天狗们哄笑着往火堆里扔符纸,炸开的青烟里浮现出狼王被揍成猪头的幻象。
星暝突然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每次庆功宴都闹得鸡飞狗跳,过几日怕是要把整个西国拆了盖茅房。”他踢飞脚边的碎陶片,看着酩酊大醉的狸妖把狼族战旗当成裹尸布。
紫忽然轻笑一声:“小星暝总是这般忧心忡忡……”她指尖凝出半轮紫月,映得远处的露天酒场泛起妖异波光,“倒像是那些杞人忧天的书呆子。”
星暝扶着额角刚叹完气,突然被树梢抖落的露水砸了满肩。他眯眼望向半空,两只幼小的鸦天狗正踩着风势盘旋降落。左侧黑发女孩的赤红眼瞳滴溜溜转着,五角帽的绒球随着动作乱晃:
“Ayayayaya,咱是射命丸文!这位是……”
“姬海棠果。”另一位棕发双马尾女孩板着脸扯正自己的紫六角帽,指尖绕着发梢的蝴蝶结打转,声音闷得像含了颗青梅,“文你又抢话。”
八云紫的桧扇突然停在半空,金发妖怪贤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个不速之客。她注意到黑发女孩藏在背后的手正偷偷摆弄着个木制方盒——那粗糙的机括结构其实是初代天狗相机的雏形——不过现在只能做到吓人。
“两位就是传说中的……”射命丸文突然挺直腰板,模仿着大人物的腔调开口。她腰间挂着的狼毫笔随着动作晃荡,墨囊在振袖上洇出点点污渍。话说到半截突然卡壳,急得她猛拽同伴衣袖:“果果!那话怎么说来着?”
“是紫大人与星暝大人当面。”姬海棠果闷声接话,眼神却始终游离在众人视线之外,似乎在提防着什么。
星暝盯着她们腰间挂着的迷你团扇,突然一拍大腿:“千早前些日子提过,天狗今年出了对活宝……”他话音未落,突然被射命丸文凑到眼前的木盒吓了一跳。盒盖弹开的瞬间,劣质闪光粉“嘭”地炸出青烟,呛得他用手掌连扇三下。
文举着冒烟的木盒手舞足蹈:“独家!第一手秘闻……”她突然被姬海棠果扯着后领拽回原位。棕发女孩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板着小脸念道:“根据妖怪之山第三百二十四条……”说到后来果果自己都住了口。
金发的妖怪贤者俯身时金发垂落成帘,发梢扫过小丫头鼻尖:“小文文想打听什么八卦呀?”
文的赤瞳突然迸出精光,她猛地拿出笔记本:“整个妖怪之山都在猜测二位大人的关系!”她扳着手指开始数,“有人说是师徒,有人说是姐弟,还有人说你们在唐土拜过堂……”
“文!”果的尖叫惊飞了远处啃骨头的乌鸦。她手里的炭笔“咔嚓”折断,笔记本上歪歪扭扭写着“贤者秘闻”的字样被慌乱划花了。
星暝的脖颈僵硬地转过去偷瞄紫的脸色,发现对方依旧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悬着的心才放下半截,赶紧干笑两声岔开话头:“说起来……你们俩小丫头怎么对别人家的事这么上心?”
射命丸文突然从怀里掏出那巴掌大的皮质本子,封皮蹭得发亮。她咬着狼毫笔的铜制笔帽,墨汁顺着嘴角往下淌:“我要把全天下有趣的事都记下来!”泛黄的纸页翻动间,星暝瞥见歪歪扭扭画着鬼族喝酒摔跤的简笔画,“等攒够十卷本,就挂在妖怪之山最大的杉树上!”
姬海棠果突然拽住同伴的振袖,指腹蹭上未干的墨渍:“文,昨日你偷画河童更衣的图……”她话音未落就被文捂住嘴,两个小丫头滚作一团,差点撞翻旁边的瓦砾堆。
星暝忽然灵光乍现,他屈指弹飞黏在袖口的松针:“你们听说过‘记者’吗?”
文顶着乱成鸡窝的头发从果果怀里钻出来,赤瞳亮得能照见人影:“鸡者?是专门养鸡的妖怪吗?”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根雉鸡尾羽,“上个月我在妖怪集市换的!”
少年顺势盘腿坐在地上,隔空折了根枯枝在地上比划:“记者嘛,就是专门把新鲜事写在纸上。”枯枝尖端冒出银光,在焦土上灼出“妖怪日报”四个大字,“像这种叫报纸的东西,每天清早挨家挨户送……”
姬海棠果突然拽住文乱晃的手臂,指尖沾着炭灰在石板写写画画:“若用雕版……”她掰着手指计算,“松木板每块能刻三百字,油墨耗量……”沾着煤灰的鼻尖随着思考越凑越近,差点擦着垂落的额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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