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旧巷深处的召唤
林默的车在坑洼的石板路上颠簸了最后一下，终于停在了青藤巷口。雨丝像被揉碎的玻璃，斜斜地扎在车窗上，模糊了视线里那片灰黑色的老城区轮廓。导航在五分钟前就彻底失灵，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最终定格成一个扭曲的问号，仿佛在嘲笑他这趟荒诞的旅程。
他推开车门，潮湿的霉味立刻钻进鼻腔。这味道混杂着腐烂的落叶和某种说不清的腥甜，像极了老家阁楼里尘封多年的旧书。巷口的槐树枝桠在风中摇晃，影子投在斑驳的围墙上，像无数只抓挠的手。
“就是这儿？”林默低头看了眼手机里的地址——青藤巷17号。可眼前只有一座破败的门楼，朱漆剥落的匾额上依稀能辨认出“育婴堂”三个字，边缘已经被虫蛀得坑坑洼洼。
三天前，他接到了远房表姑的电话。表姑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她经营的这家育婴堂出了怪事，让他务必来帮忙照看几天。林默本想拒绝，他在城里开着一家小有名气的设计工作室，根本抽不开身。可表姑说，再没人来，这里的孩子就要被送走了。
林默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对“孩子无家可归”这几个字格外敏感。最终他还是关了工作室，驱车三百公里来到这座陌生的南方小城。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更浓重的寒意扑面而来。院子里杂草丛生，几株枯死的月季斜斜地插在墙角，花瓣早已腐烂成泥。正屋的窗户玻璃碎了大半，用硬纸板糊着，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有人吗？”林默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却没人应答。
他走到正屋门口，轻轻推开门。屋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奶味混合的怪味。几张婴儿床并排放在墙边，有的床栏已经松动，摇摇晃晃的。一个穿着蓝色碎花围裙的老太太正坐在角落里择菜，听到动静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
“你是……”老太太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我是林默，张桂兰表姑的侄子。”林默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老太太哦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菜站起身：“张院长今天一早就出去了，说等你来了让我把钥匙交给你。”她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递给林默，“这里的孩子都在后面的厢房，你去看看吧。”
林默接过钥匙，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表姑她……什么时候回来？”
老太太摇摇头：“不清楚，她只说让你先照看着，等事情处理完了就回来。”她收拾起菜篮子，“我家老头子还等着我做饭，先走了。”说完不等林默再问，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关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默看着老太太匆忙离去的背影，心里升起一丝不安。这育婴堂处处透着诡异，表姑为什么突然离开？又为什么偏偏让他来？
他拿着钥匙走向后院。后院比前院更破败，几间低矮的厢房歪歪斜斜地立在那里，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的青砖。其中一间厢房的门虚掩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孩子的笑声。
林默推开门，一股淡淡的奶香飘了过来。屋里有六个孩子，最大的看起来不过五岁，最小的还在襁褓里。他们围坐在一张小板凳旁，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笑得咯咯作响。
听到开门声，孩子们齐刷刷地抬起头。林默愣住了——这些孩子的脸色都异常苍白，眼睛大得有些吓人，黑沉沉的看不到底。
“叔叔好。”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站起来，奶声奶气地说。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平静。
林默缓过神，笑着点点头：“你们好，我是林默，从今天起由我来照顾大家。”
孩子们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好奇，也没有怯生，只有一种空洞的平静。这让林默心里很不舒服，就像面对一群精致的人偶。
他走到摇篮边，看着里面熟睡的婴儿。小家伙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倒是正常。林默忍不住伸出手想碰碰孩子的脸颊，可指尖刚要触到皮肤，婴儿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完全漆黑的眼睛，没有一丝眼白，死死地盯着林默。
林默吓得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不止。他再定睛一看，婴儿的眼睛又恢复了正常，正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是我看错了吗？”林默喃喃自语，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这时，墙上的挂钟突然响了起来，当——当——当——厚重的钟声在寂静的屋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孩子们听到钟声，像是接到了某种指令，齐刷刷地站起身，排着队走向里屋的小床。
“到睡觉时间了吗？”林默看了眼手表，才下午四点半。
没人回答他。孩子们动作机械地脱鞋上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没有一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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