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城宇轻轻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正打算走向远处那个垃圾桶。
他微微抬头，目光不经意间扫向走廊的一侧，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倚在墙边。
池骋正低着头，手中手机屏幕散发着冷冷的光，那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格外专注，仿佛此刻正在处理什么关乎重大的事情。
但郭城宇太了解他了，这人多半是又沉浸在那些无聊的小游戏里，比如消消乐或者是连连看之类的。
吴所畏就很喜欢那些小游戏，经常给姜小帅大晚上发一些广告解锁，让姜小帅也熬夜玩那些，有一段时间都睡不好了。
郭城宇不禁咬紧了后槽牙，腮帮子都微微鼓起，硬生生地将头扭向一边。
他加快了脚步，每一步都迈得又大又急，试图从池骋面前径直走过。
就在两人即将错身而过的瞬间，池骋漫不经心地伸出了一条长腿，就那么横在了郭城宇前进的路上。
郭城宇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他迅速地抬脚避开了池骋的腿，同时手疾眼快地伸出食指，精准无误地戳向池骋的腰窝。
他的声音里明显压着火气。
“你他妈的还敢来我面前送死啊。”
池骋被戳得微微一颤，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收起手机，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那弧度里似乎带着一丝挑衅。
郭城宇看着他这副模样，原本胸口憋着的闷气莫名其妙地就散了一半，他竟被池骋给气笑了。
“跟我走吧，他俩估计还要聊很久。”
说完，他便转身，池骋点点头默契地跟在身后。
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绕过住院部那些嘈杂的人群，最终，他们停在了医院最偏僻角落的一扇小门前。
这扇门看起来有些陈旧，上面的油漆已经掉了不少，门口挂着一个简陋的牌子，牌子上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小卖部”三个字，字迹有些斑驳。
郭城宇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轻车熟路地推门走了进去，池骋就在门口的围墙旁等着。
很快，郭城宇便拿着一包烟走了出来。
他打开烟盒，抽出一根烟递给池骋，然后又给自己点上一根。
打火机蹿起的火苗短暂地照亮了他的脸庞，也照亮了他眼底的迷茫。
他深吸一口烟，久违的尼古丁味道涌入肺腑，那股辛辣的味道让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池骋接过烟，就着郭城宇手中的火点燃，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对方微蹙的眉头上。
他记得很清楚，自从郭城宇开始跟着姜小帅见习后，就几乎戒了烟，平日里最多只是偶尔闻闻烟味。
而此刻的复吸，虽然动作依旧熟练，但却带着一种心不在焉的恍惚。
池骋突然明白，郭城宇现在的烦躁，并非因为自己刚才无聊的挑衅。
他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陪着郭城宇，靠在那面斑驳的墙壁上。
墙壁上的石灰有些脱落，露出了里面灰色的砖块。
两个高大的男人沉默地站在墙角，阳光从旁边的窗户斜射进来，将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远处医院里仪器的嗡嗡声。
直到指尖的烟燃到尽头，灼热感传来，池骋才回过神来，他掐灭烟头，转头看向身旁依旧神游的郭城宇。
“姜小帅要抛弃医院了。”池骋忍不住开口道，“项目还要做吗？”
他接着问道。郭城宇夹着烟蒂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池骋看到了。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但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池骋看到了好友眼中一闪而过的愕然。
他明白郭城宇还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是姜小帅没来得及告诉他。
郭城宇依旧沉默着。
池骋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拍了拍郭城宇的肩，那力度不轻不重，带着一种安慰的意味。
“我来的路上接到了人事科的电话，姜小帅提交了离职申请。”
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郭城宇的神情，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的想法。
“这个项目本来就是你为了他争取的，现在正主都要走了，还有必要继续吗？”他再次问道。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几分，周围的安静变得有些让人窒息。
池骋几乎要以为郭城宇根本没在听他说话，或者根本不屑回答他的问题，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郭城宇突然转了过来。
池骋微微一怔，他从未在郭城宇脸上见过如此复杂的神情。
痛楚，释然，还有坚定。
“继续。”
郭城宇的声音不高，但却斩钉截铁。
“池子，看到了这家小卖部对吧？”
“很偏僻，很小，但是东西很全，就算是周末，来来往往的人依旧很多。”
“你刚刚抽的那烟，只要8块。”郭城宇指指池骋脚边的烟蒂。
“就是这么一家小卖部，帮助了太多人。”
郭城宇目光越过池骋，仿佛透过这面墙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所以也许这个项目一开始，就是为了整个社区的老人能有一个可以看病的地方，是为了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郭城宇的声音里突然充满了一丝使命感，池骋也跟着愣了一下。
曾经不可一世的郭大少爷，在这短短的几个月的见习里，体会到了人间疾苦。
池骋依旧没开口，郭城宇侧头看了一眼池骋，淡淡一笑。
“他注定是要离开的，我早就知道。”
郭城宇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锐利和坚定。
“但这个项目必须继续，不仅继续，还要做得更好。”
“这才是对他最好的告别。”
说完，郭城宇闭上眼睛。
或许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是姜小帅留给他最好的礼物。
一个即使离开，也能继续传递温暖的礼物。
而他要做的，就是让这份礼物真正惠及它应该惠及的每一个人。
这不仅仅是一个项目，更是他对姜小帅无声的承诺。
即使你不在，你珍视的一切，也会有人继续珍视。
“走吧，我们回去吧。”
郭城宇低头看了看表后长舒一口气，拍了拍池骋的肩膀。
池骋点点头，和郭城宇一起回到了老年病区里，轻轻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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