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吴所畏人生中第一次以教师的身份站上讲台。
早上他特意早早起床，仔细挑选了一套得体的衬衫和西裤，将自己平日里随性的头发也打理得整整齐齐，对着镜子，他反复练习着开场白，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和蔼可亲。
还把在睡梦中的池骋拖起来问自己怎么样，池骋迷迷糊糊地点头，但吴所畏只觉得池骋敷衍。
他又去给姜小帅打视频排练，得到姜小帅的肯定后他才放心。
吴所畏也没让池骋送他来，只说了让池骋接自己下班去吃晚饭，他需要自己一个人调理。
他抱着精心准备的讲义，在推开教室门的那一刻，他依旧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做好了迎接这第一堂课的充分准备。
这堂《医学研究导论》，在学校里可是出了名的枯燥选修课，而且，它被安排在了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这个时间点前辈老师们也都曾善意地提醒过他，能有二十个学生来上课就算是很不错的情况了。
吴所畏轻轻推开教室门，抬眼向教室里扫去，宽敞的，能容纳一百多人的阶梯教室，此刻却显得格外空旷，稀稀拉拉地只坐着十几个人，而且大多都缩在教室的后排。
他们各自埋头看着手机，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吴所畏并不感到意外，在他看来，人少反而有好处，这样自己可能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讲台前，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讲义，然后熟练地连接好电脑和投影仪。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清了清嗓子，用平静且带着平常没有的沉稳声音说道。
“同学们好，我们开始上课。”
课程内容确实如同大家所说的那样干涩。
从随机对照试验的基本原则讲到盲法设计，吴所畏按部就班地讲着，每一个知识点都讲解得细致入微。
他时而在黑板上写下重要的概念，时而用生动的案例来辅助说明。
然而，教室里的学生们似乎并不领情，偶尔有学生抬头听上几句，很快又低下头去。
教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只有吴所畏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回荡。
课间休息结束，吴所畏重新站回讲台，正准备继续讲课的时候，教室的后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学生探进头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快步走了进来。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三五成群的学生开始鱼贯而入。
他们大多脚步轻快，眼神在触及讲台时明显亮了一下，然后迅速找空位坐下，动作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吴所畏顿了顿，心中有些意外。选修课的名单早就确定了，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旁听的学生？
他没多想，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好，我们接着讲……”
话还没说完，教室的前门也涌进来一批学生。
原本空旷的前排迅速被填满，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偌大的教室竟然坐了近七成满，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更让吴所畏感到不适的是那些目光。
几乎每个新进来的学生，第一件事就是抬头看向讲台，然后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地锁定在他身上。
那不再是选修课学生常见的茫然或敷衍，而是一种，说不来的，灼热的专注。
吴所畏开始感到不自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老师。”
一个坐在第一排的女生举起手机，镜头正对着他，脸上带着一丝羞涩的笑容说道。
“这个实验设计流程图可以拍一下吗？”
“当然可以啊。”
吴所畏礼貌地侧身让开投影幕布。
“咔嚓。”
闪光灯没关，那一瞬间的强光让吴所畏有些刺眼。
女生迅速收回手机，嘴角抿起一个克制的笑。
紧接着，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教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明目张胆的，假装拍PPT的，角度各异的手机镜头，目标似乎都是讲台的方向。
吴所畏甚至看到后排有个女生调整着手机焦距，对着他连续拍了四五张。
后半节课，吴所畏讲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试图用更严厉的语气强调科研伦理的重要性，试图用更复杂的统计图表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但收效甚微。
那些亮晶晶的眼睛依旧紧盯着他，快门声在关键停顿处依旧会隐秘地响起。
他感觉自己不像在讲课，倒像在参加某个非正式的粉丝见面会，或者是，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稀有动物。
终于等到了下课铃响，吴所畏几乎是立刻宣布“今天就到这里”，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讲义。
在他低头关电脑的间隙，隐约听到前排几个女生的低语。
“真的好帅……”
“近看皮肤真好……”
“眼睛也好大啊，占了半张脸吧……”
“是吧是吧！我就说没骗你吧！”
吴所畏突然感觉头皮发麻，抓起东西快步离开教室，身后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些意犹未尽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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