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寒
水晶林海的“修复”并未带来任何慰藉,反而像一记警钟,在焱的梦境主宰之心上敲出了裂痕。他端坐在那看似恢复稳定、实则内里已暗流涌动的星光王座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自己的国度。云海依旧翻涌,星辰依旧璀璨,但在他眼中,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不确定的阴影。那份挥之不去的被窥视感,如同附骨之疽,让他再也无法像最初那样,全然沉浸于创造的喜悦之中。
现实,则趁着他心神动摇之际,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势。
第二天上班,王经理似乎格外“关照”他。一场临时的部门会议上,王经理将一份漏洞百出、明显是隔壁组仓促丢锅过来的项目方案,直接甩到了焱的面前。
“焱,这个方案你跟进一下,今天之内把问题梳理清楚,给出优化建议。”王经理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小林他们组最近在忙大项目,这种基础性的工作,你就多承担一些。”
那方案厚厚一叠,涉及大量他完全不熟悉的业务领域,一天之内梳理清楚并给出建议?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想解释,想拒绝,但看着王经理那看似平静、实则充满压迫的眼神,以及周围同事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只能僵硬地接过那份如同烫手山芋的方案,低声道:“……我试试。”
“不是试试,是必须完成!”王经理加重了语气,手指敲了敲桌面,“公司请你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制造问题的。我希望下班前,能在邮箱里看到你的成果。”
会议结束后,焱感觉自己像被抽空了力气。他瘫在工位上,看着那叠天书般的方案,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上来。他知道,无论他今天如何拼命,结果都不会让王经理满意。这根本就是一个故意刁难的任务,目的或许就是为了逼他主动离职,或许仅仅是为了满足王经理那扭曲的控制欲。
一整天,他都在极度的焦虑和压抑中度过。键盘的敲击声变得无比刺耳,屏幕上跳动的字符仿佛都在嘲笑他的无能。王经理时不时会“路过”他的工位,看似随意地问一句“进度怎么样了?”,每一次都让焱的心跳骤停,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甚至开始出现幻觉。眼角余光似乎总能看到王经理那张油腻的脸在隔板缝隙间一闪而过;耳朵里除了办公室的噪音,似乎还隐约听到了王经理那特有的、带着鼻腔共鸣的冷笑声。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下班时间到了,他面前的方案依旧如同一团乱麻。他知道自己交不出任何像样的“成果”。
果然,邮件发出去不到十分钟,王经理的回复就来了,没有通过邮件,而是直接的内网通讯弹窗,那“嘀嘀”的提示音此刻听起来如同丧钟:
【王经理】:这就是你一天的成果?焱,我很失望。连最基本的问题都梳理不清楚?明天早上,我希望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一份让我满意的报告!否则,你自己想想后果!】
冰冷的文字,透过屏幕,传递过来的是毫不掩饰的威胁与蔑视。
焱坐在椅子上,手脚冰凉。他仿佛能看到王经理在屏幕那头,带着怎样一副得意的嘴脸。后果?他能想到的后果,无非是更加严厉的斥责,扣除绩效,甚至……被辞退。
巨大的压力和无边的屈辱,像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
浑浑噩噩地回到出租屋,连外套都没脱,他就直接倒在了沙发上。现实的绝望感如同浓稠的墨汁,浸透了他每一个细胞。他对那个梦境世界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过。那里是他唯一的避难所,是他能够找回一丝尊严和掌控感的地方。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虔诚,强迫自己入睡,祈求着梦境的降临。
……
意识,在极度的疲惫与精神压力下,终于再次剥离。
他回来了。再一次,回到了这云端王座。
但这一次,感觉截然不同。
世界,不再瑰丽祥和。
脚下的云海,颜色是一种压抑的、仿佛混合了铁锈与灰尘的暗灰色,翻滚的速度缓慢而粘滞,如同濒死巨兽的呼吸。天空中的星辰,光芒黯淡,并且不规则地闪烁着, 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就连他身下的星光王座,也失去了往日的温润光华,触手一片冰冷的粗糙感,仿佛由劣质的、即将风化的岩石构成。
整个梦境世界,都弥漫着一种衰败、不稳定的气息。那是他内心绝望与压力在梦境中的直接映射。
“不!不是这样的!”焱在心中呐喊,他试图用意志去改变,去让云海恢复瑰丽,让星辰重放光明。
然而,他的“主宰意志”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韧性的墙壁。世界的改变变得异常艰难、缓慢,就像在粘稠的胶水中移动手臂。他耗费了巨大的精神力量,才勉强让王座周围一小片区域的云海颜色稍微明亮了一点点,但很快,那暗灰色又如同潮水般重新蔓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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