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云州启程返回京城的车队,行进在一片压抑的沉默之中。
车轮碾过官道,发出单调的“辘辘”声。沿途的景致不断后退,但我与幕玄辰之间的那份心照不宣的距离,却仿佛凝固了。
我们同乘一车,他处理着沿途递来的公务卷宗,我则闭目养神,看似平静,实则都在消化着“饿殍之梦”带来的巨大冲击。那场由我们亲手导演的十万梦魇,像一道无形的深渊,横亘在我们之间。他眼中的敬畏与那一闪而逝的恐惧,我看得分明。而我心中,对于这个世界力量体系的认知,也正在被彻底颠覆和重塑。
我们不再是单纯的君臣、盟友,或是名义上的夫妻。我们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同谋”,共同执掌着一把足以撬动世界规则、却也可能随时反噬自身的禁忌钥匙。
这种沉默,在第三日的黄昏被打破了。
一骑绝尘的斥候,身形几乎是贴着马背,以一种搏命的姿态冲到车队前。他翻身下马时甚至一个踉跄,连滚带爬地跪倒在我们的马车之外,声音嘶哑而急促:
“殿下!西山大营,又有异动!”
车厢的门帘被一把掀开,林锋探身接过那份用蜡丸密封的最高等级密报,转身呈给了幕玄辰。
幕玄辰展开信纸,只看了一眼,他整个人的气息便骤然一变。那是一种比之前的震惊更加冰冷、更加沉凝的森寒。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张薄薄的信纸,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的目光落在纸上,瞳孔,也随之缓缓收缩。
军报上的信息,简短,却字字透着血腥与诡异。
靖王,没有撤兵。
在经历了军营大乱,折损了数千人之后,这位枭雄展现出了他狠厉的本色。他非但没有被这超自然的打击吓退,反而被激起了最彻底的暴怒与疯狂。他判定,自己面对的绝非寻常的军事谋略,而是一种近乎“诅咒”的力量。
因此,他给出的回应,不是调兵遣将,而是从他位于南方的封地,紧急调来了一支……队伍。
一支在军报上被斥候用颤抖的笔迹描述为“不似军旅,更似行走于人间的鬼魅”的队伍。
他们人数不过百余,皆身着遮蔽全身的宽大黑袍,脸上戴着古朴的木制面具,只露出两只幽深的眼睛。他们抵达大营后,并未参与任何军务,而是在靖王的帅帐护卫下,直接接管了整个营地的中枢。
他们,是靖王秘密豢养了十余年的“奇人府”术士。
这些人,并非江湖骗子,而是真正掌握着一些禁忌知识的传承者。他们中,有人精通早已失传的“祝由科”,能以符水咒语影响人的精神;有人深谙“魇镇”之法,懂得如何入梦、如何镇压梦魇;更有人,掌握着一些连史书都讳莫如深的血腥祭祀之术。
军报的后半段,描述了这些术士抵达后,在大营里所做的事情。那段文字,看得我指尖发凉。
靖王的应对方式,堪称灭绝人性。
他下令,将营中在此前的混乱里受了重伤、已经无法救治的三百名士兵,全部集中起来。他没有给他们一个痛快,也没有将他们当做袍泽兄弟安葬。
他将他们,当做了“祭品”。
在那群黑袍术士的主持下,靖王大营的中央校场,被清出了一片巨大的空地。三百名奄奄一息的重伤员被捆缚在木桩上,围成了一个诡异的圆形。术士们在阵中穿行,口中念念有词,用一种混杂着朱砂和不知名药草的血色液体,在地上画出了繁复而邪恶的符文。
军报中写道,当法阵启动时,整个西山大营都被一种污秽的血腥味和草药的怪异焦糊味所笼罩。那些重伤员的哀嚎声,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阵阵低沉诡异、仿佛直接作用于人灵魂的咒文中彻底压制、淹没。
他们设下的,是一个名为“血食阵”的古老邪阵。
其目的,是以活人的怨气和血肉为“食粮”,构建一个巨大的、充满污秽与邪能的屏障,用以对抗、乃至反噬施加于军营之上的“诅咒”。
“斥候回报,自那血阵布下之后,营中士兵的‘疯饿症’确实得到了遏制。”林锋在一旁低声补充道,声音里充满了艰涩与不安,“但是……但是他们变得更加不对劲了。”
“那种疯狂抢食的冲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麻木。数万士兵,除了执行命令,便如同一尊尊泥塑木雕,目光呆滞,毫无生气。整个大营,安静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场。”
行尸走肉。
这四个字,瞬间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靖王,用三百名重伤员的生命和怨气为代价,暂时“治愈”了十万大军的精神瘟疫。但他得到的,不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支由行尸走肉组成的、被邪术所操控的傀儡军团。
战争的性质,在这一刻,被彻底扭转了。
我放下手中的军报,看向幕玄辰。他的脸色铁青,紧抿的嘴唇透着一股慑人的寒意。
“他疯了。”幕玄辰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这不是在争夺天下,这是在将人间化为炼狱!为了胜利,他连自己麾下的将士都可以当做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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