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影宗杀手身上扒下来的马车,简陋得像个移动的木箱子。没有顶棚,没有软垫,车轮每一次碾过碎石或树根,都会带来一次足以让五脏六腑都移位的剧烈颠簸。
我们就挤在这方寸之地,在没有道路的幽暗山林里疯狂逃窜。阿月在前方驾车,神情紧绷,不断挥鞭催促那匹同样是抢来的劣马。季长庚则警惕地观察着后方,手中紧握着拂尘,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追兵。
而我,则将整个身体当成一个肉垫,死死地抱着幕玄辰,试图用我微不足道的力量,为他抵消掉哪怕一丝一毫的震动。
他依旧昏迷着,但脸色,比在山谷时好了太多。那块被我贴身收藏的“钥匙”,像一颗永不停歇的温热心脏,正隔着衣物,源源不断地向他传递着一股平和而强大的生命气息。
我不知道这条逃亡之路的终点在何方,也不知道所谓的“瘴母之泽”究竟是怎样一个龙潭虎穴。我只知道,只要怀中的他还活着,只要他的身体还有温度,那我的世界,就还没有崩塌。
不知跑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是更久。就在一次车轮重重地陷进一个泥坑,又被马匹奋力拉扯出来,造成一次剧烈的摇晃时,我怀中一直安静无声的幕玄辰,忽然发出了一声极轻的闷哼。
他的眼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了一下。
我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忘了。
“玄辰?”我试探着,用气音唤他。
他长长的睫毛又颤了颤,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如寒星、如深潭,总是蕴含着洞悉一切的锐利与威仪的眸子,此刻,却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他先是茫然地看了一眼头顶飞速掠过的、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然后,焦点才慢慢落回到我的脸上。
“秦卿……”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
“我在!”我的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强忍着,用力点头,“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似乎想撑起身体,但手臂刚一用力,便是一阵脱力,整个人又重重地摔回我怀里。一股无法掩饰的虚弱感,让他那张总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显而易见的错愕。
下一秒,他做了他作为一个顶尖武者,醒来后最本能的反应——内视己身。
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闭上眼,似乎在尝试运功调息,可不过一息之间,他又猛地睁开了眼。那眼中的迷茫与错愕,已经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混杂着惊骇与空白的震惊。
他的手,下意识地抚向自己的丹田。那里,曾是他力量的源泉,是他身为皇室血脉、拥有“龙气”的根基所在。
而此刻,那里空空如也。
像是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又像是一口早已干涸见底的古井。没有内力,没有龙气,什么都没有。只剩下经脉被强行撕裂后,那种火烧火燎的、迟来的痛楚。
“我的内力……我的龙气……”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丝天崩地裂般的颤抖。
我连忙握住他冰凉的手,将他整个人更紧地抱在怀里,急切地解释:“你为了救我,为了铸成这块‘钥匙’,把所有的力量都耗尽了!季先生说,你的生机亏空得太厉害了……”
“不错,”一旁的季长庚回过头,神情凝重地接话,“殿下,您现在的情况,与废人无异。您体内那股护持着性命的龙气,已经完全……熄灭了。若非这‘钥匙’能反哺生机,您现在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我们都懂。
幕玄辰沉默了。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我的怀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颠簸的黑暗。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血色正在一点点褪去,变得比刚才昏迷时还要苍白。
我知道,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对于一个自出生起就站在权力与力量顶端的男人来说,一朝之间,被打落凡尘,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这种从精神到肉体的剥夺感,是何等残酷的折磨。
他不再是那个睥睨天下、视千军万马如无物的太子,不再是那个能于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绝顶高手。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身体虚弱、需要别人保护的普通男人。
马车又行进了一段路,前方传来哗哗的水声。阿月勒住缰绳,回头道:“前面有条河,不算宽,但马车过不去,我们得弃车了。”
我们下了车。季长庚从车上取下仅有的一点干粮和水囊,分发给我们。
幕玄辰拒绝了我的搀扶,自己站直了身体。他依旧挺拔,依旧保持着属于太子的那份骄傲,但那微微晃动的身形,和强撑出来的镇定,看得我心头一阵阵发酸。
那条河确实不宽,大约只有三四丈的距离。河水不算湍急,对于曾经的我们来说,一个轻功纵跃,便能轻松掠过。
幕玄辰看了一眼对岸,似乎根本没把这条小河放在眼里。他深吸一口气,双腿微屈,做出了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施展轻功前的起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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