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后来……张家的人就天天上门逼债,利滚利,那债就像雪球,越滚越大,怎么也还不清了。”老者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去年春耕前,张家那个管事,就是昨天贵人见过的那个,带着一帮如狼似虎的家丁来到村里,拿出一张纸,说是我儿子画了押的,同意用那十亩水浇地抵债!”
“地契呢?官府不过问吗?”刘宏的心沉了下去,他几乎能猜到后面的剧情。
“地契……地契被他们抢去了!”老者激动起来,“他们说,那地已经是张家的了!可……可恨的是,他们抢了地,却不把那五千钱的债销了!反而说,地是地,债是债!地抵了之前的利,本金还没还清!”
刘宏的拳头在袖中猛地握紧。好一个“诡名挟佃”!豪强利用高利贷逼迫农民破产,强夺其土地,却不在官府办理正式的过户手续(或者利用勾结的官吏做假手续),导致田赋和人口税仍然挂在原主名下。农民失去了土地,却还要承担赋税,最终只能沦为豪强的佃户,接受其盘剥,永世不得翻身!这是比明抢更加恶毒、更加彻底的掠夺!
“那如今,老丈给张家种地,租子几何?”刘宏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熟悉他的人,如远处的玄圭,能听出那平静下蕴含的滔天怒火。
“五成……”老者伸出五根干枯的手指,声音都在发抖,“打下粮食,一半要交给张家。剩下的,还要应付官府的徭役、杂税……贵人,您说,这让人怎么活啊!”
他猛地抓住刘宏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老泪纵横:“小老儿那苦命的儿子,被逼得去给张家当长工抵债,去年修坞堡时摔断了腿,如今瘫在家里……儿媳受不了这苦,跟人跑了……就剩下小老儿和一个才八岁的孙儿……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啊!”
悲怆的哭声在荒凉的田野上回荡,显得格外凄厉。远处的护卫们无不侧目,面露恻隐之色,紧握的刀柄上,青筋隐现。
刘宏任由老者抓着自己的衣袖,没有挣脱。他能感受到那只手因为常年劳作和寒冷而布满老茧和裂口,也能感受到那绝望的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杀意。
“老丈,你说的这些,可有凭证?比如,当初借钱画押的借据?或者,能证明那地原本是你家的东西?”刘宏冷静地问道,他开始有意识地收集证据。
老者愣了一下,止住哭声,努力回想:“借据……借据当时就被张家的人拿走了,说是销账,再没还回来。地契……地契也被抢了。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小老儿家里,还藏着一张多年前官府核发的田亩‘手实’(登记证明)的副本,上面写着那十亩地的位置和归属,还有当年缴纳口赋的记录……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算!当然算!”刘宏心中一动。官府的“手实”副本,即使不是正式地契,也是极有力的旁证,足以说明这块地的原始归属。若能拿到,结合老者的口供,就能坐实清河张氏抢夺民田的罪行之一!
“老丈,那张‘手实’,可否借我一观?”刘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出于士子的好奇和义愤,“或许,我能帮你想想办法。”
老者看着刘宏,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对眼前这个“和气”的贵人的信任,以及对沉冤得雪的渺茫希望占据了上风。他点了点头:“在……在家里,藏在炕席底下。贵人若是不嫌弃,随小老儿回家去取?”
“好。”刘宏站起身,“烦请老丈带路。”
老者的家,就在不远处那个更加破败的村落边缘,是一间低矮的、几乎半埋入地下的土坯房,屋顶铺着杂乱的黑黄色茅草,墙壁开裂,用泥巴胡乱地糊着。推开那扇吱呀作响、漏风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霉味、药味和贫穷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几乎看不清东西。过了片刻,刘宏才适应过来。只见土炕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双目无神的年轻人,应该就是老者摔断腿的儿子。一个面黄肌瘦、穿着满是补丁单衣的小男孩,正蜷缩在炕角,惊恐地看着进来的陌生人。
老者颤巍巍地走到炕边,费力地掀开破旧的炕席,在底下摸索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他一层层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卷边缘已经磨损、字迹也有些模糊的竹简。
“贵人,就是此物。”老者双手捧着竹简,如同捧着什么绝世珍宝,递到刘宏面前。
刘宏郑重地接过。竹简很轻,却仿佛有千钧之重。他展开,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官府的格式,记录了老者的姓名、籍贯,以及那十亩水浇地的具体位置、四至,并加盖了多年前安平国信都县的官印。虽然年月久远,但作为证据,足够了。
“玄圭。”刘宏轻声唤道。
一直如同影子般跟在身后的玄圭立刻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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