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浸染着洛阳宫城的琉璃瓦。南宫温德殿内,刘宏刚批完最后一卷关于幽州屯田的奏疏,正要传膳,却见殿门处光影一暗,一阵环佩叮当声中,带着梨花春雨般的啜泣声先飘了进来。
“陛下——!”
这一声哀婉凄楚的呼唤,拖着长长的尾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刘宏抬头,只见何皇后一身素色常服,未施粉黛,云鬓微乱,在两名贴身宫女的搀扶下,步履踉跄地闯了进来。她眼圈通红,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扑簌簌地滚落,划过那张依旧娇艳却写满惊惶的脸庞。
刘宏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瞬间便恢复了平静。他放下手中的朱笔,身体向后靠了靠,倚在龙榻的软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皇后何故如此失仪?起来说话。”
然而,何皇后非但没有起身,反而挣脱了宫女的搀扶,疾走几步,竟直接扑倒在龙案前的金砖地上,伸出染着蔻丹的纤纤玉手,紧紧抓住了刘宏龙袍的一角。
“陛下!求陛下开恩,救救臣妾那不成器的兄长吧!”她仰起脸,泪水涟涟,声音哽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他……他就要大祸临头了!”
刘宏没有立刻抽回衣角,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如同深潭,不起波澜。“祸从何来?大将军位极人臣,国之柱石,谁敢构陷于他?”
“不是构陷,是……是风口浪尖啊,陛下!”何皇后哭得肩膀耸动,“如今满洛阳都在传,陛下要鸟尽弓藏,要清算功臣。皇甫义真、卢子干那样的大功臣尚且被流言所扰,何况臣妾兄长?他性情粗疏,往日里又因身份特殊,与那些士族门阀、军中将领多有往来,瓜田李下,如何说得清楚?”
她一边哭诉,一边悄悄观察着刘宏的神色,见皇帝依旧面无表情,心中更慌,语气也更加哀切:“兄长他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当日黄巾乱起,他虽无大才,却也兢兢业业镇守京畿。如今四海初定,若因些莫须有的猜忌就……就叫我们何家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臣妾……臣妾真是心如刀割,日夜难安啊!”
说着,她竟以额触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伏地不起,只余下压抑不住的呜咽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那两名随侍的宫女也早已跪伏在地,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殿内一时间只剩下何皇后悲悲切切的哭声。鎏金蟠龙烛台上的烛火跳跃着,将几个人的影子在光洁的金砖上拉得忽长忽短,明明灭灭,一如这宫廷中变幻莫测的人心与权势。
刘宏沉默着,目光越过伏地哭泣的皇后,投向殿外渐沉的暮色。他的指尖在龙案光滑冰冷的表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有规律的、几不可闻的嗒嗒声。
何莲……他这位正宫皇后,屠户之家出身,因缘际会入选掖庭,又母凭子贵登上后位。她不够聪明,甚至有些愚蠢和短视,但这份愚蠢此刻却显得如此“恰到好处”。她不懂什么天下大势,不懂他刘宏深谋远虑的布局,她只看得见眼前的富贵,只担心自己和她那个屠夫哥哥的权势地位是否稳固。
她此刻的哭诉,是真心的恐惧,还是受人点拨,前来试探?
刘宏的脑中飞快地闪过几个念头。袁隗?杨彪?或是其他对“杯酒释兵权”感到恐慌的既得利益者?利用后宫妇人吹枕边风,确实是那些士族门阀惯用的、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之一。
何进的愚蠢和贪婪是显而易见的,但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容易控制。相比于皇甫嵩、卢植那样德高望重、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士林领袖,或者袁绍那种野心勃勃、暗中结党的士族子弟,何进这样的外戚,其权力完全来源于皇权,一旦失去皇帝的信任,便如无根之木,顷刻可倒。
留着他,至少在现阶段,比换上一个更精明、更有根基的外戚,或者让士族彻底把持朝堂,对刘宏而言更为有利。
想到这里,刘宏心中已有定计。他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许,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皇后,”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又似乎有种安抚的力量,“你先起来。如此模样,成何体统?”
他微微动了动被抓住的袍角。何皇后察觉到皇帝语气的变化,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连忙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却仍不肯松开手,仿佛一松手,家族的命运就会随之溜走。
刘宏没有强行挣脱,而是对旁边跪着的宫女挥了挥手。两个宫女会意,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哭得几乎脱力的何皇后,将她安置在龙案旁的一张软凳上。
“朕与你,是结发夫妻。”刘宏看着依旧抽噎不止的何皇后,语气平和,“辩儿是朕的嫡长子,是大汉的太子。你们何家,是辩儿的母族,是外戚。这份荣辱与共,朕心里清楚。”
何皇后听到“太子”、“外戚”几个字,如同吃了颗定心丸,情绪稍稍平复,用丝帕拭着眼泪,专注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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