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晏身体一僵,猛地别开脸,躲开了帕子。
他不想被人看见自己这副软弱的样子!尤其是在这具身体的原主意识似乎已经消散、只剩下他这个“冒牌货”的现在!他觉得自己像个鸠占鹊巢还哭哭啼啼的废物!
“公子……”王德海的手僵在半空,声音带着无措的哽咽,“老奴知道您心里苦……陛下他从御书房……出来时脸色就极差,心口的伤怕是又犯了……他……他是在气头上,说话重了些……他心里,是在意您的啊……”
沈言的动作顿住了。
泪水模糊的视线里,闪过萧彻离去时那苍白如纸、眼底青黑浓重的脸,还有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心口那道伤……又犯了?是因为被他气着了吗,被刺激到了?
靠!
沈言的怒火瞬间被担忧取代。他忘了自己还在哭,急切地抬起头,用那双被泪水洗过、显得格外清透却红肿的眼睛看向王德海,无声地询问着:他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看到谢清晏终于有了反应,虽然依旧说不出话,但那眼神里的担忧真真切切是为了陛下,王德海心头一热,连忙道:“陛下……陛下回养心殿了,太医已经过去瞧了。说是……说是急怒攻心,牵动了伤口,需得静卧修养,万不能再动气了……” 他顿了顿,看着谢清晏瞬间又紧张起来的眼神,声音更低了些,“公子,您看……陛下他……他也不好受。您若再这般伤心伤身,陛下知道了,岂不是……岂不是更要自责,更要动气?”
这话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沈言混乱的情绪泡沫。
自责?动气?
萧彻那个狗皇帝会为了他自责?会因为他哭而更动气?
沈言本能地想嗤之以鼻。
可王德海那恳切担忧的眼神,还有萧彻离去时那疲惫孤绝的背影……又让他无法完全否定。
“…这叫什么事!老子委屈得想死,还得担心那个始作俑者会不会被气死?!”他悲愤地在心里咆哮。
可那股汹涌的、想要为自己痛哭一场的冲动,却奇异地被王德海的话压下去了一些。
他不能……不能再让萧彻因为自己动气了。那个混蛋……心口的伤,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可生理性的抽噎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只能狼狈地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结果抹了一手湿冷。
“公子,喝点粥,把药吃了,好不好?”王德海见状,连忙端起温热的清粥,舀了一小勺,吹了吹,递到他唇边,语气近乎哀求,“您得吃点东西,才有力气……才有力气等林将军的消息,也才……才能让陛下安心养伤啊……”
“林将军”三个字,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沈言心中又荡开一圈忧虑的涟漪。
林牧野……他还好吗?太医怎么说?天意……天意到底站在哪边?
忧虑、委屈、对萧彻伤势的担忧、对林牧野的牵挂、对自身处境的绝望、对遥远故乡的思念……种种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胸腔里翻滚冲撞。
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胃里翻江倒海。
看着递到唇边的粥勺,他下意识地想推开,想摇头。
可身体虚弱得连抬手都费力,喉咙里的灼痛也让他吞咽困难。那股恶心感越来越强烈。
“呃……”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干呕,猛地别开脸,手无意识地一挥。
“哐当——!”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王德海手中的粥碗被打翻在地,温热的米粥和碎瓷片溅了一地。
王德海愣住了。
沈言也愣住了。
他看着地上的狼藉,看着王德海瞬间变得惨白惊惶的脸,再看看自己那只惹祸的、不受控制的手……
一股更加深沉的绝望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灭顶。
完了……
沈言看着那摊狼藉,听着自己这具破身体不受控制发出的、如同幼兽般无助又压抑的呜咽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
老子……老子好像真的……快被这具身体和这个世界……逼疯了。
这哪里还是那个钢筋铁骨的沈言?这分明就是一个被命运反复蹂躏、连情绪和身体都无法自主的……真正的谢清晏。
泪,又一次无声地汹涌而出,混合着绝望,浸透了冰冷的衣襟。这一次,连灵魂深处的咆哮,都带上了呜咽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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