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黛朵带着哭腔的呼唤,斯库拉焦急的低语,还有天狼星压抑着暴怒的喘息声,但这些声音都像是隔着厚厚的玻璃传来,模糊不清。
从未感觉如此困倦,如此疲惫。身体像是散了架,灵魂也仿佛被抽空。每一次心跳都变得那么费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最后的挣扎。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好想睡……就这样睡过去……什么都不用再想,不用再痛了……
“主人!不能睡!看着我!”黛朵察觉到怀抱中的人意识涣散,吓得声音都变了调,用力颠簸了一下,试图让他清醒一点。
斯库拉的心沉到了谷底,她伸出手,轻轻拍打着郑凯因没有受伤的脸颊:“主人!坚持住!就快到了!想想我们,想想港区的大家!我们都在等你!”
天狼星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强迫自己冷静,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两侧,为黛朵扫清障碍。“该死的路……怎么这么长!”她低声咒骂着,脚下的速度却提到了极限。
……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他已无力分辨。
怀抱似乎更紧了一些,颠簸变得更加急促。有冰凉的液体落在他脸上,不知是雨,还是谁的眼泪。
最终,连那最后一点知觉也沉入了无声的黑暗之中。
……
Fais dodo, Colas mon p'tit frère,(睡吧睡吧,小科拉我的小乖乖,)
Fais dodo, t'auras du lolo.(睡吧睡吧,醒来你就有奶喝。)
温柔、舒缓、带着一种摇篮般的韵律,女性的声音,温暖而充满磁性,仿佛带着阳光和面粉的香气。
是法语……儿歌……为什么……我听得懂……郑凯因混乱的意识捕捉到一丝熟悉感,就像在浓雾中辨认出旧宅的轮廓。
对了……母亲……是法国人?记忆的碎片像沉船上的气泡,断续地往上冒。这念头带来一丝微弱的确定感,却又转瞬即逝,被更深的迷茫淹没。
Maman est en haut, elle fait du gateau,(妈妈在楼上,正在烤蛋糕,)
Papa est en bas, il fait du chocolat.(爸爸在楼下,正在做巧克力)
声音就在耳边,带着暖暖的气息拂过耳廓。他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沉得像坠了铅。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抬起自己的手臂——视野中出现的,是一只婴儿才有的、肉嘟嘟的小手,在空中无意识地抓握了几下。
“呃…啊…”他想呼唤,喉咙里却只能挤出微弱含糊的、属于婴孩的嘤咛。
“睇下凯因,佢对你家乡嘅歌有反应喎嘿嘿…”(看凯因,他对你老家的歌有反应耶嘿嘿……)
一个男人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浓重的粤语口音,语调轻松,甚至有些孩子气的顽皮。这声音很年轻,充满了初为人父的喜悦和一种笨拙的亲昵感。一只粗糙但带着善意的手指,试探性地伸过来,似乎想轻轻戳戳婴儿的脸颊。
“你个扑街!冇点正形!哼~”(你个混蛋!没点正形!哼~) 抱着他的女声立刻也说起粤语,带着佯装的薄怒,但语调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和宠溺。
抱着他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同时,那只伸过来的大手被另一只更柔软的手“啪”地一下干脆利落地拍开了。
“唉~老婆大人,我唔系睇我哋个仔得意啫,嘿嘿……”(唉~老婆大人,我这不是看我们的儿子可爱嘛,嘿嘿……)
男人的声音带着讨好的笑意,那是一种沉浸在幸福中的、毫无保留的傻乐。他靠近了些,郑凯因能感觉到他呼吸带起的细微气流拂过脸颊,甚至能想象出他低头时下巴上可能冒出的胡茬带来的微微刺痒感。
“凯因……郑凯因……”名字在混沌的意识里浮现,伴随着另一个更沉重、更黑暗的身份——黑暗梅菲斯特。
身份的割裂感瞬间刺痛了模糊的意识。他是谁?这个被抱着、听着摇篮曲的柔软婴孩,真的是那个在战场上搏命的……兵器吗?
他们是谁?
他再次奋力地尝试睁开眼睛,像一只破茧的蝶徒劳地振动翅膀。光线涌入,却异常刺眼而朦胧。视野里只有晃动温暖的光斑和大块的柔和色块。
母亲的轮廓在逆光中,只有柔顺的发丝边缘被光线勾勒出金色的光晕。父亲俯身的黑影挡住了更多光线,他的脸庞也完全隐没在背光的阴影里,只剩下一个温暖笑容的模糊弧度。
他们……是我的父母?记忆的碎片在黑暗的深处翻滚、碰撞。 为什么……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一种强烈的焦躁和无力感攫住了他。他像被困在透明牢笼里的幽灵,能看到外面的世界,感受到那份久违的温暖,却永远触碰不到,永远看不清。
我记起来了……是原子科技……他们切除了我脑海中父母清晰的模样,想要把我变成一件纯粹的兵器……一个没有过去、没有软肋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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