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陀壮着胆子上前敲了敲瓮身,“咚咚”的声音沉闷而坚实,像敲在老槐树上。他又往瓮里喊了一声,瓮里传来嗡嗡的回音,震得他耳朵发麻——这说明瓮壁厚实,没有漏缝。
“能装十石吗?”首领急着问。
这次没人敢逞强,众人小心翼翼地往瓮里倒黍稷,倒到第十石时,瓮口正好与黍稷齐平,不多不少。石陀激动得跳起来,一把抱住旁边的阿竹:“成了!我们成了!”阿竹脸一红,推开他:“憨样!”可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祭天那天,当濮水部落的“大瓮”被抬到祭坛上,颛顼帝亲自往瓮里撒了把黍稷,摸着瓮壁赞叹:“此瓮朴拙坚实,可见工匠用心。”首领连忙说:“都是宫束班的功劳!”
墨老带着弟子们上前谢恩,石陀忍不住小声说:“陛下,这瓮……其实裂过三次,烧窑时还差点被水泡了……”阿竹赶紧拽他的衣角,可颛顼帝却笑了:“裂过才知坚实可贵,泡过才显陶土本心。这般用心做出来的器物,才有灵气。”
回宫束班的路上,石陀他们一路傻笑,互相吹嘘:“我就说我刻的记号能带来好运吧!”“要不是我泼水及时,窑早烧塌了!”“明明是我最后勒的绳纹好看!”墨老走在后面,听着这群“憨货”的吵闹,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却偷偷摩挲着一块碎陶片——那是上次塌了的瓮底,上面还留着石陀刻的歪歪扭扭的名字。
后来,这口瓮用了三十年,秋收时盛满黍稷,祭天时香气飘满帝丘。而宫束班的那群“憨货”,还在濮水畔的工坊里,继续做着陶器,继续犯着傻,继续在陶土与烈火间,琢磨着“实心”二字的分量。
藏经阁的残卷到这里就断了,只在最后一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大瓮,瓮旁边画着一群小人,有的在捶陶土,有的在烧火,有的在傻笑——想必是哪个弟子照着当年的样子画的。落笔处有行小字:“憨货不憨,心诚则灵。”
合上书卷,仿佛还能听见濮水河畔的锤声与笑声。原来所谓“匠心”,从来不是什么高深的道理,不过是一群“憨货”在一次次犯错、一次次傻笑、一次次重来中,把心磨得像陶土一样实,像烈火淬炼过的瓮一样坚。而那些闹过的笑话,早已随着窑火,烧进了器物的魂魄里,成了最动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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