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车间里就飘起了当归的药香。
新一批当归刚从烘干房运出来,切片机嗡嗡作响,薄如蝉翼的当归片落在竹筛里,像撒了层金褐色的碎雪。
“夏姐,上海药行的回信到了!”春生举着电报跑进来,脸上的红晕比朝霞还艳,“他们说咱们的当归片品质远超预期,要订五百斤!还说愿意预付三成定金呢!”
夏天接过电报,指尖触到纸页上微微凸起的字迹,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这是厂子接到的第一笔大额订单,意义不同寻常。
她抬头时,正好看到龙爷蹲在角落,正拿着放大镜检查当归片,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鬓角的白发上,竟柔和得有些不像他。
“龙爷,”夏天扬了扬手里的电报,“上海那边要货了,五百斤。”
龙爷没抬头,手里的放大镜又移到了另一片当归上,语气却带着笑意:“知道了。让切片的弟兄们再精细点,别砸了招牌。”话虽严厉,眼角的纹路却泄了底——那是藏不住的得意。
工人们听到消息,干劲更足了。
切片的、分拣的、打包的,各司其职,车间里的机器声、说话声混着药香,像一首热闹的交响曲。
临近中午,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停在了厂门口。
下来的人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胸前别着“外贸局”的徽章,身后跟着个拎公文包的年轻人,手里拿着记录本。
“是夏厂长吗?”中山装主动伸出手,笑容很客气,“我是外贸局的老徐,听说你们的药材品质好,特意来看看能不能做出口的生意。”
夏天心里一动。
出口?这可比内销的利润高多了,而且一旦打开门路,厂子的根基就更稳了。
她连忙领着老徐参观车间,从清洗到烘干,再到切片打包,每一道工序都介绍得清清楚楚。
老徐看得很仔细,时不时让年轻人记下些什么,走到质检台时,他拿起一片当归闻了闻,又对着光看了看,赞许地点头:“确实不错,杂质少,切片均匀,符合出口标准。”他话锋一转,“不过出口的要求更严,得做个全面检测,还要有卫生检疫证明。”
“我们随时配合!”夏天立刻应道,“检测的费用和手续,我们来办!”
老徐笑了:“夏厂长是个爽快人。这样,我让技术科的人过来指导你们准备材料,争取下个月就能送检。要是成了,这第一单出口生意,我给你们牵线!”
送走老徐,龙爷才凑过来,手里还捏着片当归,语气带着点不确定:“出口……能成吗?听说手续麻烦得很。”
夏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车间墙上新贴的生产计划表上,那里用红笔圈出了“出口”两个字。
“只要咱们的药材过硬,再麻烦也值得。你看,”
她指着窗外,“王家庄的老周正在地里种新一季的当归,还有李村、赵屯……要是出口成了,他们的药材就不愁卖了,咱们的厂子也能更上一层楼。”
龙爷看着窗外的田野,那里已经有农户在忙碌了,身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他把手里的当归片放进嘴里嚼了嚼,苦涩中带着回甘,像极了他们一路走来的滋味。
“行,你说了算。”他站起身,往车间走去,声音比平时洪亮了些,“都精神点!这单要是成了,每人发两斤红糖当奖金!”
车间里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
晨雾里,车间的当归香混着海风的咸湿味飘过来,那是从码头方向带过来的气息,提醒着所有人,这群操着港岛口音的管理者,根子里带着国际商埠的底气。
“夏姐,上海药行的电报!”春生捧着电报冲进来看,眼里的惊讶还没褪去,“他们说……愿意按咱们的定价加两成订五百斤当归片,还问能不能优先供货!”
夏天正检查着刚从港岛运过来的真空包装机,闻言只是抬了抬眉,指尖在锃亮的机器面板上敲了敲:“告诉他们,优先供货可以,定金得先打过来,按国际惯例,五成。”
“五、五成?”春生有点咋舌,内地药行哪见过这阵仗,通常都是货到付款,能预付三成就算大方了。
“按我说的回。”夏天低头调试机器,语气平淡,“咱们的当归片,在港岛的药妆厂都抢着要,运到欧洲能翻三倍价,上海这点量,不值得破例。”
龙爷在一旁帮着拆包装,闻言嗤笑一声:“前阵子供销社那姓赵的还想压价?让他来看看,咱们的货在尖沙咀是什么行情!”
他手里举着张港岛寄来的报纸,上面印着联义堂药材行的广告,“看见没?‘优质当归,专供欧美’,这才是咱们的牌面。”
正说着,厂门口传来汽车喇叭声。
外贸局的老徐带着人来了,这次没穿中山装,换了身熨帖的西装,手里拎着个精致的皮箱。
见了夏天就热情地伸出手:“夏厂长,久仰!早就听说港岛联义堂的名号,你们的药材在国际市场可是响当当的,这次来,是想请你们带带内地的药材出口,咱们合作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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