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你说,” 她的声音因压抑着巨大的情绪而有些沙哑,“如果我们能早到一个月,哪怕只是半个月,这个叫王二狗的孩子,还有那些人……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影十六沉默了片刻,硬邦邦地回答,带着暗卫特有的冷静与宿命论:“战争无常,生死有命。王妃已尽力施救流民,问心无愧。”
“尽力?” 云舒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而坚定的光芒,像黑暗中划过的闪电,“尽力救治几个伤者,分发些许药物,这还远远不够!要改变,必须从根本上改变这种被动挨打、只能用无数生命去填战壕的残酷局面!” 她想起了行囊里那些画满了各种简易图纸的纸张——关于利用滑轮组和棘轮原理改良弓弩弩机效率的设计草图,关于提纯这个时代粗糙火药浓度的设想与步骤,关于如何利用本地易得材料制作出更有效的消毒剂和麻醉剂的配方推导……这些原本只是她基于自身知识储备和兴趣的“纸上谈兵”,此刻却仿佛有了千钧重量,充满了迫在眉睫的必要性。
她转身回到马车上,不再去看窗外的惨状,而是重新摊开医书,拿起特制的炭笔,在书页的空白处飞速地写下新的构思,笔尖几乎要划破纸张:“现有金疮药粘合性差,遇血汗易脱落,需加入树脂或蛋清改良……考虑利用高压锅原理,制作简易的高压蒸汽消毒设备,确保敷料无菌……野战条件下,静脉输液困难,需设计更可靠的密封导管和过滤装置……”
队伍最前方,墨临渊端坐于高大的战马之上,挺拔的背影在峡谷幽暗的光线下犹如一座沉稳的山岳。他偶尔回头,深邃的目光穿越冗长的、弥漫着悲壮气息的队伍,精准地落在那辆承载着他妻子的马车上。即使相隔甚远,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那车厢里弥漫出的、沉重与决心交织的复杂气息。他知道,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正在以一种残酷的方式,迅速地重塑着云舒。他猛地挥手下令,声音穿透峡谷的阴霾:“加速通过峡谷!斥候前出五里,加倍警戒,遇敌即刻燃烟示警!”
队伍的速度明显加快,车轮滚滚,马蹄嘚嘚,在死寂的峡谷中回荡,显得格外急促。当队伍终于穿过那漫长而压抑的幽暗峡谷,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相对平坦的荒原。然而,荒原上的景象同样触目惊心。一个临时搭建、规模巨大的难民营地,如同溃烂的伤疤,散布在一条几近干涸的小河旁。帐篷破烂不堪,大多只是用树枝和破布勉强支撑。密密麻麻的人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许多孩子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空洞无光,如同受惊后呆滞的小兽。看到大军经过,他们眼中先是本能地闪过极致的恐惧,纷纷向后退缩,随后便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深不见底的麻木。只有极少数人,眼中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期盼。
“停止前进!” 云舒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医疗队全体都有!就地展开简易义诊!周长史,麻烦安排人手维持秩序,先救助重伤病患和老弱妇孺!”
命令迅速被传达执行。云舒亲自带着青黛等几名得力助手,跳下马车,快步走向难民聚集的地方。她甚至顾不上佩戴帷帽,径直蹲下身,为一个抱着额头滚烫、已然昏迷的孙子的老妇人检查。老妇人泪已流干,只是绝望地跪在云舒面前,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音。云舒快速诊断是严重风寒引发的高热惊厥,立刻指挥人取来温水、酒精(她利用高度蒸馏酒提纯的)进行物理降温,又喂服了清热解毒的药剂。另一边,一个胳膊被流矢所伤、伤口已经化脓溃烂、发出阵阵恶臭的年轻人,正被两个同伴搀扶着,痛苦地呻吟。云舒面色不变,亲自上前,用烧过的匕首剜去腐肉,清洗创口,撒上特效的金疮药,再用自制的、经过蒸煮消毒的棉布和夹板进行固定包扎。她的动作快速、精准、稳定,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与专业。
“谢谢……谢谢王妃娘娘……活命之恩……” 年轻人在剧痛过后,虚弱地睁开眼,看到云舒专注的神情,眼中那点近乎熄灭的生命之火,似乎重新被点燃了一丝微光。
云舒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保存体力。她此刻看到的,不再是一个个单独的、需要救助的个体,而是整个被战争这台无情机器碾压、蹂躏的群体缩影。她的内心正经历着一场剧烈的风暴:从最初见到惨状时的震惊、不忍、生理性的不适,到现在的沉重、悲伤,以及一种愈发清晰的、近乎执拗的决心。她不仅要尽己所能拯救眼前这些饱受苦难的生命,更要运用她所有的知识和智慧,去追寻那造成这无尽痛苦的根源,并竭尽全力,去削弱它,甚至摧毁它!
夜幕降临,荒原上寒风刺骨。大军在远离难民营的地方扎营,篝火跳跃,映照着士兵们疲惫而麻木的脸庞。云舒的主帅帐篷里却灯火通明,她正与几位随军经验丰富的老医官进行着激烈的讨论。桌案上铺着她绘制的创伤处理标准化流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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