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爹!诸位乡亲父老!兄弟姐妹们!”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微颤,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诚恳与坚定,“请大家快快请起!云舒所做的,不过是尽了身为医者的本分,做了任何一个大朔子民,见到同胞受苦都应伸手之事!守护这片土地,守护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你们,是王爷与每一位戍边将士的职责,也同样是我云舒的责任!”
她顿了顿,目光更加清亮,声音也愈发沉稳有力:“看到大家能够平安,看到孩子们能一天天健康成长,看到老人们能安享晚年,这便是对王爷,对将士们,对我云舒,最好的回报!你们的平安,就是边关最坚固、永不陷落的城墙!今日大家的心意,云舒感激不尽,心领了!但这些粮食、物品,务必请拿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孩子补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大家的安康,胜过千金厚礼!”
她的话语,字字清晰,句句铿锵,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坎上。人群怔住了,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身形纤细、看似柔弱,此刻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散发着夺目光芒的女子。她不要他们的跪拜感激,不要他们倾其所有的奉献,她唯一所求,竟是他们的平安。
不知是谁先带的头,低低的、压抑已久的啜泣声响起,仿佛会传染一般,迅速蔓延开来,化作一片感激与委屈交织的呜咽。那是一种在长期战乱、死亡威胁下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恐惧与绝望,终于在此刻,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温暖的宣泄口。活着,有尊严、有希望地活着,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墨临渊不知何时已静立在人群外围,玄色大氅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他默然注视着被众人围在中心的那抹素色身影。她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清丽的面容在午后的日光下,仿佛自身在发光。她承受着那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最质朴也最沉重的情感浪潮,却并未迷失其中,反而以一种更强大、更坚韧的姿态,将这份汹涌的感激,转化为了凝聚人心、振奋士气的磅礴力量。
他看到她悄然紧握、指节泛白的拳头,看到她眼角那迅速被逼退的水光,也看到她几乎在瞬间便恢复的镇定,以及其后温和却异常坚定地劝慰众人、婉拒馈赠、并细细叮嘱后续调养事项的模样。
“民心所向,莫过于此……”墨临渊身侧,一位跟随他多年的老参军喃喃低语,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感慨与震撼,“王爷,云姑娘她……所行之事,所发之言,已非寻常医者或谋士所能及。此乃……国士之风啊!”
墨临渊没有回应,薄唇紧抿,深邃的眼底却似有惊涛翻涌。他见过朝堂之上虚情假意的拉拢捧杀,见过沙场之中悍不畏死的效忠追随,却从未见过如此自然、如此纯粹、如此发自肺腑的人心凝聚。这个女人,没有依靠任何权位与武力,仅凭她的医术、她的仁心、她的言行,在短短时日内,于这片苦寒战乱之地,用生命和真诚,筑起了一座无形的、却坚不可摧的丰碑。
当人群最终被劝说着,怀揣着更深的感激与敬意渐渐散去,云舒才微微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抬手用指尖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转身准备继续处理后续事宜,却猛地、毫无防备地撞进了墨临渊凝视的目光之中。他站在那里,不知已静静看了多久。夕阳的余晖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极长,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那种洞察一切、带着审视与冷厉的目光,而是充满了一种深沉的、近乎实质的探究,以及……一种她从未在他眼中见过、也不敢轻易解读的激赏?
云舒心口毫无预警地剧烈一跳,下意识地避开了那过于直接、过于深邃的注视。她有些慌乱地弯腰,假意拾起地上不知哪位乡亲掉落的一个干瘪野果,指尖触及冰冷的地面,却感觉微微发烫。方才面对成百上千人的感激跪拜,她尚能镇定自若,言辞恳切,此刻却仅仅因为他不发一语的一个眼神,便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意乱,仿佛心底最隐秘的角落被悄然照亮。
然而,就在这片看似圆满、充满温情的氛围之下,一丝清晰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蛇,悄然滑过云舒的心头。她想起昨日无意中听到两名伤势渐愈的士兵在角落低语,提及军中似乎有高阶将领对她“以医术笼络军心”、“行小惠而图大谋”之举颇有微词,甚至隐晦地影射她来历不明,其心可疑。
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她岂会不懂?今日这沉甸甸、遍及军营的民心,固然是乱世中的护身符,但或许,在某些人眼中,也会成为最致命的催命符。这份骤然获得的巨大声望,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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