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的眼神澄澈而专注,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那即将被利刃划开的,并非她自己温热的血肉,而只是一段寻常的练习用绢帛。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左臂平稳地置于铺着白布的案上,右手刀尖精准地落下——并非粗暴的刺入,而是一个稳定、熟练的划切动作,在她光洁的手臂内侧,划开一道长约半寸、深度仅及真皮上层的浅表创口。殷红的血珠瞬间从细线般的伤口中沁出,宛如在无瑕雪地上骤然绽开的数点红梅,刺目而鲜艳。
她动作流畅,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将蘸有疫苗原液的银簪棉絮部,精准地、轻柔地涂抹在微渗鲜血的创面上,确保那蕴含“生机”的液体与她的血液、组织液充分接触。一股微凉之意率先传来,紧随其后的是一种奇异的、细微的麻痒和隐约的灼热感,沿着手臂皮下最细微的脉络,如同滴入静水的墨迹,丝丝缕缕地悄然扩散。这感觉陌生而清晰,让她心中默念:“免疫系统已被激活,识别开始……这是最关键的第一步,成败在此一举。” 她的额角,终于因为极致的专注和内在的紧张,渗出了一层细密晶莹的汗珠。
当疫苗液接触创口的瞬间,云舒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系列微妙的体感变化。她故意将动作放得极其缓慢,仿佛在倾听、在品味自己身体内部的反应。台下,数万人鸦雀无声,连心跳声都似乎被放大了,所有人的呼吸都随着她动作的停顿而一同停滞,胸腔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仿佛在等待着一场石破天惊的爆炸或可怖的异变。
然而,预想中的剧变——比如伤口瞬间发黑、手臂溃烂、或者她当场痛苦倒地——并未发生。云舒只是微微阖上了双眼,长而翘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神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探究的专注,似在细致入微地感受着身体内部那场无声的战争。时间仿佛被冻结,又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而煎熬。死寂中,老太医令终于按捺不住,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嘲讽,用不高却足以让前排人听见的音量冷冷哼道:“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这声音在极致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顿时激起了涟漪,一些紧绷到极致的兵士开始忍不住交头接耳,怀疑的、恐慌的窃窃私语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悄然蔓延、发酵。“怎么没动静?”“是不是……失败了?”“我就说,哪有人自己给自己种毒的?肯定是骗局!” 不安与怀疑,如同潮水般悄然上涨,即将淹没那脆弱的希望之火。
就在不安与猜疑即将达到顶点,人群即将失控的边缘,云舒猛地睁开了双眼!那双眸子,清澈、坚定、明亮如寒夜星辰,没有丝毫浑浊、痛苦或异样。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骚动的人群,最终落在脸色变幻不定的老太医令脸上,停留一瞬,并无挑衅,只有一种基于事实的坦然。随后,她拿起一旁准备好的、经过严格消毒的洁白纱布,熟练而精准地按压、包扎好那个小小的创口,动作利落沉稳,带着医者特有的冷静。然后,她高高举起了刚刚完成接种的左臂,将那缠绕着、中心渗有一抹鲜红的洁白纱布,如同展示一面胜利的旗帜般,坚定地示于众人眼前。她的脸色因寒冷和巨大的精神消耗而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在黎明前最黑暗时刻燃起的火炬。
“诸君且看!” 她的声音并不如何高昂,却像一道划破厚重乌云的凌厉闪电,带着斩断一切混沌的力量,清晰地劈开了校场上空那凝滞得令人窒息的沉默,“此创口,便是明证!这疫苗,并非夺人性命的剧毒,而是予人希望的生机!七日内,若我云舒安然无恙,未曾发热、未曾出痘、未曾如疫病般倒下,便足以证明此法可行,可救我北境万千军民于疫病之水火!若我有任何不测……” 她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全场每一张面孔,最终定格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一字一顿,声音清越而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亦是我云舒学艺不精,心甘情愿,与人无尤!但请诸位,勿疑此法,它是我等唯一的生路!”
话音落下,偌大的校场,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更复杂的死寂之中。唯有北风依旧呼啸,卷起她鬓边散落的一缕青丝,拂过她坚定而苍白的脸颊。这一刻,所有的质疑、嘲讽、恐惧,都被她这以身为注、破釜沉舟的决绝行动,硬生生地、彻底地压了下去。一种难以言喻的、极致的震撼与揪心,攫住了每一个旁观者的心脏,将他们悬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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