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临渊微微阖眼,似乎在仔细品味和感受。预想中汤药该有的、任何一种令人不悦的苦涩、腥膻、或是古怪的药味都未曾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浅而纯正的甜意,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带着饴糖特有的温润甘醇,又糅合了一丝罗汉果的天然清甜,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可能存在的腻感,只留下满口清爽的回甘。吞咽的过程也异常顺滑,那些微囊颗粒仿佛被水流温柔地包裹着,经由食道落入胃中,没有带来任何异物感、刮擦感,或是她曾担忧的、哪怕最轻微的灼热刺激。
这体验,与他过去在战场上、在病中喝过的任何一碗浓黑苦涩的汤药,都截然不同。这甚至不像是在服药,更像是在饮用一种味道奇特的、令人愉悦的糖水。
他冷峻的眉宇间,难以抑制地掠过一丝真切的讶异,下意识地挑高了左眉。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在他常年冰封般的脸上,显得格外明显。
看到他这个表情,云舒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所有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她急急上前半步,几乎要抓住他的手臂,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担忧:“怎么样?味道是不是很奇怪?喉咙有没有不舒服?胃里感觉如何?”她一边问,一边已经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搭他的腕脉,检查他的身体是否出现任何不良应激。
墨临渊抬眸,对上她那双写满了焦虑、关切和不确定的眸子。那双向来冷静、睿智、甚至在面对帝王和权臣时都波澜不惊的眼睛,此刻却清澈得如同山涧溪流,将所有情绪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
他心底最坚硬的冰层,仿佛被这纯粹的关切瞬间融化,涌出一股温热的暖流。
刹那间,他脸上那丝讶异如同阳光下的薄冰,迅速消融,化为了一种极为浅淡,却真实存在的、足以令冰雪初融的笑意。那笑意从他眼底深处弥漫开来,轻轻拂过他微薄的唇角,柔和了他面部所有冷硬的线条。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关于味道和感受的连环追问,而是将那只空空如也的白玉碗底,郑重地亮到她眼前,仿佛在展示一件至关重要的战利品。
“甚好。”
他顿了顿,目光沉静而温暖地笼罩着她,清晰地看到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一饮而尽,毫无负担。”
“毫无负担”四个字,他刻意放缓了语速,说得格外清晰、有力。这不仅仅是指口感上的顺滑无阻,更是一种身体和心理上的全然接纳与最高赞誉——他信任她的成果,并且这成果的体验,远超他最为乐观的想象。
云舒愣住了,仿佛一时没能消化他话语中的全部含义。随即,那巨大的、如同海啸般的释然和喜悦,猛地冲垮了她心中最后一道堤防。连日来积压的疲惫、无数次失败带来的阴影、以及在此刻之前所有的忐忑不安,都在他这简短而有力的肯定中,烟消云散。她不需要史官的歌功颂德,不需要世人的顶礼膜拜,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句认可,便是她所能获得的、最珍贵的奖赏。
她脸上猛地绽开了一个无比明亮、无比绚烂、如同雨后初晴般的笑容,眼角微微湿润,弯成了两弯动人的新月。她接过他手中的空碗,指尖在不经意间擦过他温热干燥的手指,带来一阵细微而酥麻的触感,一直熨帖到心底最深处。
“那就好。”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喟叹,和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感。
书房内,烛火静静地燃烧,偶尔爆出一两点细小的灯花,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窗外,京城的夜色愈发深沉,万籁俱寂。而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成功的巨大喜悦与彼此间无需言说、深入骨髓的信任与支持,如同最醇厚的美酒,共同酝酿出了一种名为“家”的、无可替代的安定与暖意,将所有的风雨与算计,都暂时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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