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嘈杂的人声夹杂着几声刺耳的笑声，顺着河风悠悠传来，却被秋风吹得断断续续，时近时远，既辨不清方位，也听不出人数。欧阳林神情一凝，猛地抬手按住秦梓苏的肩膀，二人当即勒缰止步。林中落叶翻飞，四下空寂，唯马蹄声在林间回荡，愈发显得突兀。他轻轻翻身下马，一手握住缰绳，另一手向前虚指，压低声音道：“不能再骑了。他抬头目视前方，用眼神示意秦梓苏道：“前面有人，马蹄声传的太远，会惊动他们。”
秦梓苏轻轻颔首，悄声从马背滑下，学着他的样子，将两匹坐骑一并牵入一旁林中，拴于浓密枝叶间。随后她俯身贴近马颈，轻拍三下——这是军中让马匹安静的手势暗号。两匹马似懂人意，只是喷了个响鼻，便低头啃草，再无声响。林风渐紧，荒草微颤。两人对视一眼，随即身形一伏，缓缓朝着声源潜去——。
欧阳林与秦梓苏伏低身子，几乎半蹲在地，在荒草间缓缓推进。脚步极轻，草叶微颤，仿佛稍一用力便会惊动林中的幽影。每每走出几步，二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下，侧耳倾听。风声从河畔吹来，似乎裹挟着断续的窸窣，真假难辨。荒草叶尖轻轻划过面颊，细小的砂砾悄然滑入衣领，冰冷刺骨。汗水如豆，从额头滚落，渗入眼角，酸涩刺痛。但两人一动不动，谁都不敢伸手去拂。
林间静得可怕，只有他们急促却压抑的呼吸，与心跳声重重回荡在耳中——仿佛这一刻，连空气也凝固了。
猛然间，秦梓苏突然攥住欧阳林的手腕，满脸紧张的抬眼望去。欧阳林感觉她的指甲几乎掐进自己的皮肉。他不禁心头一凛，急忙把身子又低伏了几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在约十数丈外的一个土坡上，有一道人影突然站起，对着两个人的方向死死望来。秦梓苏和欧阳林两人瞬时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欧阳林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声，冷汗顺着脊梁滑下。身旁的秦梓苏的呼吸也似有似无，想来她已悄然屏住呼吸，只是抓着自己的手又紧了几分。两个人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被敌人发现，只能慌忙趴在地上，借着荒草的掩护一动不动。两个人的手已经悄然的摸到腰间的兵刃，肌肉紧绷如弓弦，只等敌人靠近，便先发制人。
身旁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起来，欧阳林只觉着四周的荒草不再沙沙作响，他透过荒草之间悄悄的望去，就看到那个人影歪了歪头，在自己的腰间拨弄了一会，旋即提裤整衣，这才不急不慢的往土坡下面走去，原来这只是一个出来解手的哨兵，那个人一步三摇的往回走去，靴底踢起的土块簌簌滚落坡底。
那人影重新坐下，身形一晃，似乎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紧接着，一阵粗犷的笑声随风传来，夹杂着几句含糊不清的吆喝与呼喊，飘荡在林间。其中更是夹杂着有人扯着嗓子吼起的荒腔走板的小调，词句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却掩不住那股醉醺醺的得意劲儿。欧阳林凝神听去，只觉那声音带着醉意与散漫，毫无戒备之意，不似巡逻，更像是几人在饮酒取乐，或是做着别的勾当。
欧阳林与秦梓苏对视一眼，眼中皆露喜色。看这阵势，这伙敌人比想象中还要懈怠。欧阳林双手连动，左手横压，右掌如刀，一划而出——正是“蛇行突进”的手令。秦梓苏会意颔首，指尖于胸前飞点三短一长，回报“趁隙疾进”。这是种家军斥候之间的无声战语，岳飞训练时反复教授，意在临敌之际迅速协同、变招制胜。两道手势一出，便是——敌人松懈，策略变更，迅速前突。二人当即身形压低，改半蹲为伏行，如猎豹般潜入草丛。脚下碾碎草茎的轻响巧妙掩于远处哄笑之间，三十步的距离转瞬已过大半，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两个人又行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敌人的说笑声已隐隐在耳，逐渐清晰。欧阳林猛地停下脚步，竖起右拳，横在自己的耳侧，接着又张开五指，比出一个五字。这竖在耳边的右拳正是斥候令中“止步警戒”之意，而张开的五指则是代表“确认五人”之意。”作为这些欧阳林这才微微回首望向秦梓苏。秦梓苏点点头，表示已经明了。她指了指自己，又虚点前方，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表明一会由自己出手暗杀。接着又指了指草丛间突兀出现的一块巨石，左手横掌在上，右手握拳在下，传达出了在此隐蔽，止势待发之意。欧阳林会意的点点头，两个人这才又重新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往那块巨石旁边爬去。
不多时，欧阳林和秦梓苏一左一右的隐身在这块巨石的后面，两个人轻轻的扒开身前的荒草，探头望去。只见巨石旁边不远，有一个破破烂烂，半废弃的猎人小屋。小屋前面则是围着一处篝火，火上架着半片烤羊，随着火光，油脂一滴滴的滴入火中，散出阵阵香气。篝火前团团坐定了三人。当先的一人身材高大，头顶与两侧尽数剃光，唯正中一道发线留得极长，自额前垂至肩后，编作三股粗辫，发梢紧束，隐约可见铜色细环束结其末，额前缠着一道鹿皮额带，污渍斑斑。他上身罩着一副獾皮拼接而成的半甲，仅护住心口与双肩，下身则裹着一袭双层狼皮制成的战裙，裙摆粗厚，脚上穿着一双翘尖牛皮靴。手边斜斜摆着一个骨朵锤，这会他正抓着一个皮囊，仰头痛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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