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个——”童贯被种师道逼得心慌意乱，整个人在椅上坐立难安，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抛在脑后。忽然，他灵机一动，想起种师道替自己找的台阶，便咬牙硬声道：“种帅呀，这批神兵确是送到后方去保养了。我明日就将那不中用的军需官斩首示众！”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眼神带着几分讨好：“种帅……还是换个别的乐器吧？”
“哼！”种师道冷哼一声，语气森然：“既如此，那中书大人，可还有多余的木料与牛筋？”“有的，有的！”童贯连声应道，忙不迭补充：“这些倒是有，我本想让他们拿下去换些蜜饯青梅——”话未说完，他骤然意识到失言，猛地闭嘴，脸色一僵。种师道像是没有听到这些话一般，突然又换上了一副和煦的笑容：“那就请中书大人把这些东西赏与下官吧！”“好——都拿走。”童贯如蒙大赦，他喉头滚动两下，突然尖声嚷道：“来人！把后帐那三十车川蜀弓材，并牛背长筋——“声音陡然转柔，”...全赠予种帅制'乐器'。”
种师道仰头大笑，拱手称谢，连连赞叹童中书“高义爽快”。童贯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川蜀弓材与牛背长筋，皆是官家严令管控的战略物资。种师道要这等掉脑袋的东西，到底意欲何为？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他觉得自己似乎中了一个局。他悄悄招手，欲唤过一旁的小太监，却见种师道嘴角勾起一抹鬼祟的笑意，悄悄冲他摇头，又用眼神微微示意四周的侍卫。童贯心头一紧，立刻心领神会，轻咳一声，沉声吩咐道：“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种师道神秘兮兮地从秦岳的手中拿过那只描金礼盒，亲自捧到童贯面前。他神情恭敬，却带着几分掩不住的自得，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轻声说道：“中书大人，请过目。”礼盒开启，绸缎之上静静躺着一具小巧的弩机。木臂雕纹细腻，弦线绷得笔直，铁机在火光中泛着冷冽的光。童贯目光骤然一缩，脸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语气森然压低：“这是……神臂弩？种师道，你好大的胆子！”他从锦盒中取出那支小小的弩机，仔细端详，指尖轻轻摩挲着木臂上的纹理，眼神渐渐变得凝重。良久，他声音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不对，大小不对……彝叔，你就别卖关子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种师道唇角微微一挑，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道：“中书大人果然好眼力。这并非神臂弩，而是我从西夏缴获的图纸仿制之物。它不及咱们的神臂弩劲大，也破不了甲，不过是个防身的小玩意。”他话锋一转，笑意更盛，语气却轻慢而沉稳：“这东西体积缩得极小，虽无法列入制式，却能取人性命。我想多造几架，一方面能打辽军一个措手不及，一方面也能替大人‘好好唱曲’，再一方面——多造几件送给大人的捷胜军。也不枉大人送给下官这么多好料子。”种师道说着哈哈大笑，语气似真似假，摆摆手道：“这东西不大，也不是军中制式，就是个玩具罢了。”
童贯握着那支小小的弩机，手心渐渐渗出一层冷汗。种师道那句“就是个玩具罢了”仍在耳边回荡，可他心里哪里真信？这东西虽小，却透着冷厉之气，显然并非无用之物。然而细细揣摩，弩机的力道确实不及官家制式兵器，想来种师道所言“能杀人、不能破甲”倒也不假。
若真如种师道所说，西路军已有图纸、只缺材料便能自造，那么一旦大量装备，西军的战力势必上升一个层次，种师道更将握有一张足以制衡自己的底牌。想到这里，童贯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滋味——惊惧、懊恼，还有几分不甘。他暗自后悔方才失言与退让，那些木料牛筋本是官家严令管控的战略物资，平日自己随口打发，用作换些蜜饯青梅，本是小事，如今却成为种师道手中一张活生生的筹码。
但童贯很快冷静下来。这东西虽好，他童贯又何尝没有？密造兵器的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了。种师道敢造，杂家也敢造。既然对方口口声声说要送几百架给捷胜军，那正好——他便先暗中武装自己的部队，配上精良甲胄，再来个万箭齐发，到时看那西路军的大老粗又能如何抵挡。
想到此处，他心底的惊惧渐渐化为阴冷的算计。这弩机力道有限，正适合作为随身暗器，杀敌暗杀两不误。**若能控制在自己手中，将成为最锋利的一枚暗子。
然而此刻，他不能流露半分犹豫。种师道那温和却似刀锋般的目光仍紧紧盯着自己，似在窥探他内心的每一丝波动。童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露出惯常的笑容，心底冷笑：哼，就算真给你材料，杂家自有法子掐住你的命门。
童贯的绛纱袖袍忽地一抖，那弩机便如毒蛇入洞般滑入暗袋，动作极为自然，仿佛只是随意收起一件毫无价值的小玩意。面上，那副虚与委蛇的笑容再次浮现，他抬眼望向种师道，笑声轻佻却暗藏一丝森寒：“彝叔，这个‘玩具’倒是好的很呀。”心底却在暗暗咬牙，好个老狐狸，敢在杂家眼皮子底下设局。**念及此处，他心中恶意顿生，计策已悄然成形。嘴角的笑意愈发柔和，他语气放缓，仿佛无意闲聊，却每一个字都带着试探与阴险：“不过呀，彝叔，杂家这些日子可素得很哪，连个曲儿都没得听。你说说，什么时候给杂家搭个台，唱上一出戏呢？”他说到这里，目光微微眯起，像是一条慵懒的毒蛇在笑，“三日时光——”他顿了顿，笑声低沉，“这戏台，可否搭得起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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