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渤海族步卒顷刻土崩瓦解。哭喊与嚎啕四起,乱成一锅沸腾的粥。有人慌不择路四处狂奔,有人嚎叫着扑向同袍的尸体,双手疯狂扒拉着黏稠的血浆往脸上涂抹,想要冒充死尸。可他才蜷缩趴下,下一瞬便被一匹惊逃的战马铁蹄结结实实踏中脊背——“喀嚓!”一声脆响,他的惨叫戛然而止,脊椎断折的身体像破口袋般被后续铁蹄碾进泥里。
更多的人干脆痛哭着跪倒,将手中巨斧高高举过头顶,乞求来袭的铁骑收留自己的性命。然而那一排排黑甲重骑冷漠至极,连眼角都不曾施与一瞥,森冷的马刀与铁蹄径直掠过他们的头顶与肩膀,去追杀更远处溃逃的人群。
血雨、马蹄、刀光、惨叫交织,天地间雾霭翻滚,血浆喷涌的“沙沙”声,远处弓弦紧绷的“彭彭”声,羽箭破空的“嗖嗖”声,混成一曲撕裂灵魂的挽歌。耶律迪里呆立其间,只觉眼前血色翻涌,耳畔皆是末日的咆哮。
于此同时,密林外的空地上,耶律大石死死盯着前方残破的林木。焦黑的树桩早已不复存在,只有燃尽的木炭偶尔“噼啪”炸响,火星一闪即灭。天地间静得只剩下风声,连喘息都似被压抑在厚重的夜幕之下。那点点忽明忽暗的火星,仿佛濒死之焰,在黑暗中挣扎跳跃,却终究归于寂灭。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点火星忽被夜风卷起,竟不偏不倚地穿过甲胄缝隙,落在他颈间,发出极轻的“哧”响。那一瞬,灼热如针尖般刺入肌肤,随即却化作冰凉透骨的寒意,顺着血脉直窜心口,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无形之手骤然攥住了他的心脏。那火星,分明是上天冷漠的示警。
耶律大石霍然一震,左眼皮突突直跳,汗毛尽竖。他半生为将,宦海沉浮,素来深信这股直觉从不虚妄——无数次,它曾令他避过战场上的暗箭与政敌间的毒酒。而此刻胸中那股悸动,比夜色更深,比刀锋更冷。他心底隐隐浮起一个念头:这一夜绝不会平静。他猛地抬头,双眼如刀般扫过漆黑原野,胸膛起伏,低沉喝道:“来人!百步为限,斥候散三路——一探密林,二巡侧翼,三查退路!百步之内,见活物,无论人畜,射杀勿论!”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风声却却愈加凌厉,夜幕更深。残火在黑暗中时明时灭,仿佛无数幽魂冷冷注视。耶律大石摇了摇头,把头脑中的杂念赶出脑海,他的手悄然摸向腰间的弯刀,身后的铁林军闻声而动,数百骑士拨转马头,就要往四方探去。
正在这时,密林两侧的空地上,猛然传来一阵整齐的弩机上弦声,咔咔连响,仿佛骤雨前的沉闷雷鸣。下一瞬,箭如倾盆,呼啸着对着空地中的铁林军倾泻而下。
山岗间的布毡同时被掀起,无数宋军弩机手从地下蜂拥而出,手持劲弩,箭矢齐发,如同鬼魅突降,直打得铁林军阵脚大乱,阵中顿时惨叫迭起,马嘶声不绝。
耶律大石脑海中轰然作响,方才心头的不安与惶惧果然化为眼前的血雨腥风。他心中一凛,只剩下四个字在耳边回荡:“不好!敌袭!”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羽箭直取面门,他猛然抽刀,磕飞箭矢,火花迸溅。刀身一震,他却骤然一惊——这力道,竟远不如前!
他清楚记得,昔日与宋军神臂弩交锋,那些羽箭仿佛死神的镰刀,带着撕裂天地的力道,刀锋一触,整条手臂便被震得酸麻无力。而此刻箭矢虽锐,却轻飘飘失了三分威势。
电光火石之间,他猛然想起奚主萧干的话——“宋军神臂弩的威力,大不如前。”心念一转,他反倒大着胆子,不再格挡当胸扑来的羽箭,反而挺起胸膛,硬生生以厚重的胸甲去迎。“当!”的一声脆响,羽箭应甲而折,跌落在地。
生死只在瞬息,他试箭得验,眼中杀机骤然燃起,声如雷霆:“铁林军!楔形阵——两翼冲锋!” 战刀一抬,直指弩手阵地,吼声如炸雷滚荡:“他们的箭穿不透甲,却专挑马腿——小心马蹄!”话音未绝,耶律大石猛然提气凝胸,内力鼓荡,声震山野:“全军——提速破弩!”
铁林军闻声而动,齐齐拉下附面的铁甲,黑压压一片,杀气如潮。马蹄轰鸣,大地震荡,声传百里,宛若风卷残云,直扑宋军弩机营地。
契丹铁骑动作整齐,刀枪森列,任凭四面羽箭叮叮当当打在甲胄之上,反倒如铁王八负壳而行,将那森寒的箭雨尽数挡下。唯有数骑倒霉,被射中马蹄,翻身坠地,余者却丝毫不乱。
五千铁骑分作左右两翼,潮水般猛然分开,犹如两道铁流,轰然卷向宋军阵地,杀声震天。
箭雨如蝗,却尽数弹落在铁林军的锁子铁甲上,叮当之声如冰雹砸铁,除了给铁甲带来些许白痕之外别无他用。那些宋军弩手却仍机械地拉弦、上箭、发射,麻木的脸上竟透着一股诡异的平静——仿佛他们射出的不是杀敌的箭,而是某种献祭的仪式。刹那之间,铁林军的前锋已逼近不足百步,为首之骑端着长枪,目光森冷,仿佛下一瞬便能贯胸而入,沐浴敌血。他狞笑着张开嘴,缺牙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狂烈与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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