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想下去。
“走进去是送死,”沈月平静地打断了他,她的冷静与柱子的歇斯底里形成了鲜明到诡异的对比,“但留在这里,是等死。”
她冰冷的目光,从柱子激动的脸上移开,落在了身旁那个蜷缩的身体上。
林枫依旧在昏迷中。他的脸颊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潮红,但嘴唇却干裂起皮,毫无血色。即使隔着几寸的距离,也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滚烫的、仿佛能点燃枯草的热浪。他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而微弱,喉咙里时不时发出一阵无意识的、痛苦的呻吟。
“他的高烧,靠这几根野草和那点兔血,根本压不下去。”沈月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情感,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败血症在吞噬他的命。他快撑不住了。”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水帘之外,声音更冷:“而且,这个山洞已经被发现了。那个独眼龙的‘水源地’借口,你真以为能骗过所有人吗?军犬为什么会对着这里狂吠?那绝不是野人的血迹能解释的。那个小队长被他压下去了,但他甘心吗?他早晚会回来,也许是明天,也许……就是几个小时后。”
“我们没有食物。那只兔子是最后的存粮。”
“我们没有药。他身上的伤口在发炎,你的也在。”
“我们被堵死在了这里。”
沈月收回目光,重新凝视着柱子的眼睛,那双已经开始泛起绝望的眼睛。
“柱子,你告诉我,我们还能在这里撑几天?”
“……”
柱子沉默了。
沈月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将他刚刚升起的最后一丝“活下来了”的庆幸,砸得粉碎。
他那只完好的左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的泥垢里。他知道,他比谁都知道,沈月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留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林枫会活活烧死,死在他们眼前。而他们两个,也会因为伤口感染、饥饿、或是日军的下一次搜山,死在这片绝望的瀑布之后。这里不是庇护所,这里是他们的坟墓。
“可……可是……”柱子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滑动,他拼命地想找出一点反驳的理由,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可是……那也不能去‘人圈’啊!那……那和自杀到底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
沈月的眼中,在这一刻,猛地闪烁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属于顶尖猎人的精光。那是在绝境中发现唯一生路时,才会迸发的光芒。
“‘人圈’是牢笼,是鬼门关。但它也是我们唯一的‘药房’。”
柱子茫然地看着她。
“你忘了?”沈月的声音压低了,变得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开始解剖这个疯狂的计划,“那里有近千的日军,还有上千的劳工。上千人挤在一个地方,从事高强度的劳动,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柱子下意识地跟着她的思路:“会……会生病?会受伤?”
“没错。”沈月点头,“会有人受伤,会有人生病,会有瘟疫。日军需要劳工活着替他们干活,他们也怕自己的士兵被感染。所以,有这么多人,就一定会有医务室。有医务室,就一定有医生和药品!”
她一字一顿,声音里透出一种强大的、不容置疑的笃定:“有医务室,就一定会有……我们最需要的东西!”
柱子僵硬的大脑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一个他几乎不敢想象的词汇脱口而出:
“盘尼西林!!”
“没错!”沈月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冰冷、森然的弧度,像是一弯新月形的刀锋。“那种美国人的‘神药’。只有它,才能把队长从败血症里拉回来!”
“可……可我们怎么进去?又怎么拿到?!”柱子的呼吸急促起来,这个疯狂的计划让他既恐惧,又升起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病态的希望。
“这就是我说的‘赌注’。”沈月的声音再次变得幽深,“柱子,你再仔细想想刚才发生的事。”
“刚才?”
“那个独眼的老兵。”沈月的眼睛微微眯起,开始复盘那生死一线间的每一个细节,“他们叫他‘佐藤’,是个军曹。”
“一个军曹,”她的语速放得更慢,“却敢当着所有士兵的面,公然扇一个‘小队长’(少尉或准尉)的耳光。那个小队长屁都不敢放一个。这说明什么?”
柱子咽了口唾沫:“说明……他很受重视?或者……那个小队长是个草包?”
“不。”沈月摇头,“这说明,这个佐藤军曹,在这里,拥有远超他军衔的、绝对的‘实权’。”
“第二点,”她竖起一根沾满泥污的手指,“他的士兵,那个牵狗的,已经准备拉开水帘了。那只狗已经疯了,我们都听到了。是他,佐藤,强行制止了手下的行动。”
“第三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沈月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被瀑布声淹没,“他明明看到了地上那摊血,他蹲下去检查了。他绝对知道那不可能是‘野人’的血。但他却用‘饮用水源地,禁止靠近’这个完美到无法反驳的借口,保护了这个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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