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张老汉紧了紧身上的旧棉袄,粗糙的手指捏着手电筒的金属外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七月的夜本该闷热,可这山里的风却凉得刺骨,像有无数只冰凉的手在抚摸他的后颈。
"大黑——大黑哎——"他扯着嗓子喊,声音在山谷里荡出回音,又迅速被黑暗吞噬。回应他的只有几声遥远的虫鸣,和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张老汉啐了一口唾沫,用鞋底碾了碾。这头该死的牛,养了五年,从来没跑丢过,偏偏今天不见了。他下午在东坡放牛,打了个盹的功夫,大黑就不见了踪影。村里人都说这山里有古怪,劝他等天亮再找,可一头牛对庄稼人来说就是半条命,哪能等到天亮?
手电筒的光柱像把钝刀,勉强劈开眼前的黑暗。张老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不时被突出的树根绊个趔趄。他左手还拿着个铜铃,是平时挂在大黑脖子上的,此刻正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大黑听见铃铛声就该回来了..."张老汉自言自语,声音却越来越小。他忽然停下脚步,竖起耳朵。
铃铛声。
不是他手里的,是从前方林子里传来的,一模一样的铜铃声。
张老汉的心猛地揪紧了。他慢慢抬起手电筒,光柱颤抖着扫向前方。二十步开外,一团幽蓝的火光悬浮在半空中,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吊着,轻轻摇曳。
"鬼火..."张老汉的喉咙发干。他听老人说过,这是死人骨头里跑出来的磷火,会勾人魂魄。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听见那铜铃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更近了。
鬼火忽然动了,不是随风飘荡,而是有意识地朝他飘来。张老汉想跑,腿却像灌了铅,动弹不得。鬼火停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忽明忽暗,映得他皱纹纵横的脸一片惨蓝。
"张...守...财..."
一个声音从鬼火中传来,像是许多人同时低语,又像山谷里的回声,层层叠叠,听得人头皮发麻。张老汉浑身一颤——那是他的名字,他五十年来没变过的名字。
"谁...谁在那儿?"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鬼火跳动了一下,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冷笑。"你找牛..."那声音说,不是疑问,是陈述。
张老汉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他确实在找牛,可这团火怎么会知道?他咽了口唾沫,手电筒的光柱不自觉地抖动着。"你...你是山神老爷吗?"
鬼火突然膨胀,又迅速收缩,像在呼吸。"山里的东西..."声音变了,这次像个老妇人,带着痰音,"你家的牛...在断崖下面..."
张老汉的心跳得更快了。断崖在西坡,离这里至少两里地,大黑怎么会跑到那里去?而且这声音...他忽然想起十年前死去的李婆婆,她说话就是这种腔调。
"你...你怎么知道?"他鼓起勇气问道,同时悄悄在口袋里摸出一把盐——老人说盐能驱邪。
鬼火似乎察觉了他的动作,猛地后退了一尺。"别撒盐!"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像指甲刮过石板,"我是来帮你的!"
张老汉的手僵住了。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他这才看清鬼火后面根本没有东西支撑,就那么凭空飘着。更可怕的是,当鬼火移动时,周围的草叶纹丝不动,仿佛它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帮...帮我?"张老汉的牙齿开始打颤,"你为啥帮我?"
鬼火沉默了一会儿,颜色从蓝转绿,又变回蓝色。"山里的东西...欠你的情..."声音又变了,这次像个年轻后生,"去年冬天...你给坟头倒了酒..."
张老汉想起来了。去年腊月,他在山上砍柴时路过几座荒坟,见碑都倒了,就顺手扶正,还把自己带的半壶烧酒洒在了坟前。当时只觉得是积德,没想到...
"那...那我的牛真在断崖?"他试探着问。
鬼火突然分裂成两团,绕着他转了一圈,又合二为一。"跟我来..."声音低沉下去,像是从地底传来,"但别回头...无论听见什么都别回头..."
张老汉犹豫了。跟着一团会说话的鬼火进山,这简直是疯了。可大黑要是真掉下断崖,拖到天亮恐怕就...
"快点!"鬼火突然急促地闪烁,"月亮要没了!"
张老汉抬头,果然看见一片乌云正缓缓遮住月亮。他咬了咬牙,迈出了第一步。鬼火立刻向前飘去,速度刚好让他能跟上。
他们离开小路,钻进更密的林子。手电筒的光越来越弱,最后"滋"地一声熄灭了。张老汉暗骂一声,却惊讶地发现鬼火的光芒足以照亮脚下的路——虽然那光冷得让人发毛。
"叮当..."铜铃声又响了,这次是从他身后传来的。张老汉差点回头,又硬生生忍住。鬼火警告过他,无论听见什么都别回头。
"张守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呼唤,是他死去十年的老伴的声音,"回头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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