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紧了紧身上的棉袄,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凝结又消散。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只有手电筒微弱的光在泥泞的土路上投下一圈昏黄。他本该在天黑前到家的,可邻村王家的喜宴拖得太久,几杯烧酒下肚,时间就像指缝里的沙子,不知不觉就溜走了。
"真他娘的冷。"李三嘟囔着,加快了脚步。这条路他走了二十多年,闭着眼睛都能摸回家。可今晚不知怎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路边的杨树在风中摇晃,投下的影子像无数只干枯的手,想要抓住什么。
走到岔路口时,李三愣住了。左边是通往村子的近路,但要经过一片老坟地;右边是绕远的大路,得多走半个时辰。他犹豫了一下,酒精让他的胆子大了些,决定抄近路。
刚拐进小路,一阵阴冷的风突然从背后袭来,吹得他后颈发凉。李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可当他转回来时,前方的路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白雾。
"见鬼了?"李三揉了揉眼睛,手电筒的光在雾中只能照出不到一米远。他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的路变得陌生起来,原本熟悉的土路变成了铺着碎石的窄道,两边的杨树也不知何时变成了他叫不出名字的高大乔木。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李三掏出来一看,是媳妇打来的。可当他接起来时,听筒里只有刺耳的电流声和断断续续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哭声。
"喂?喂?"李三对着手机喊了几声,信号格完全消失了。他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二十三分。按理说,他应该已经到家了才对。
雾气越来越浓,李三的额头渗出冷汗。他决定往回走,可转身走了十几分钟,那条岔路口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四周的景物在雾中变得模糊而扭曲,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这条无尽延伸的小路。
"有人吗?"李三喊道,声音在浓雾中显得格外微弱。回答他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就在这时,前方雾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李三的心猛地一跳,手电筒的光照过去,隐约可见是个穿着深色棉袄的男人,背对着他站在路中央。
"老乡!"李三如见救星,快步走上前去,"请问这是往李家村的路吗?"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李三只能看清他蜡黄的脸和深陷的眼窝。那人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巧了,我也去李家村。"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一起走吧。"
李三心里有些发毛,但在这诡异的境况下,有个伴总比独自一人强。他点点头,和那人并肩而行。
"我叫张老四,住在村西头。"男人自我介绍道,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声音,"你是李家的三小子吧?我认得你。"
李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您认识我?可我怎么不记得村里有个叫张老四的?"
张老四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棉袄看起来很厚实,可李三注意到,在这寒冷的夜里,这人居然一点白气都不呼出来。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李三发现路边的景物越来越陌生。远处隐约可见一座破败的土地庙,庙前的石狮子缺了半个脑袋,在雾中显得格外狰狞。
"这地方..."李三停下脚步,"我怎么从没见过?"
张老四也站住了,他的脸在雾气中显得模糊不清:"这条路二十年前就荒废了,你们年轻人当然不认得。"
李三心头一紧。二十年前?那时候他才五六岁,难怪没印象。可为什么今晚会走到这条废弃的路上来?
正想着,前方出现了一棵歪脖子树,树干扭曲得像个痛苦挣扎的人形。李三突然觉得这棵树很眼熟——他们刚才是不是经过这里了?
"张叔,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李三的声音有些发抖,"这棵树我刚才见过。"
张老四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往前走。李三只好跟上,可越走心里越发毛。十分钟后,他们又回到了那棵歪脖子树前。
"鬼打墙!"李三脱口而出,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奶奶曾给他讲过,走夜路遇到鬼打墙,就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会一直在原地打转,直到...
"别慌。"张老四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跟着我走,我知道怎么出去。"
李三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你到底是谁?"
张老四的脸在雾气中扭曲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我说了,我是张老四。"他伸出苍白的手,"来,拉着我的手,我带你出去。"
李三犹豫了。月光透过云层,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影子。他惊恐地发现——张老四脚下,根本没有影子。
"你...你不是人!"李三后退几步,手电筒的光剧烈晃动。
张老四的表情变得阴森起来:"我确实不是。"他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二十年前的冬天,我就是在这条路上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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