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贵才抹了把额头的汗，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沉到西山背后，只留下几缕暗红色的云彩挂在天边，像被撕破的血布条。他咂了咂嘴，嘴里还留着镇上老李头家苞谷酒的辛辣味。
"日他先人板板，这回又整晚了。"周贵才用楚雄土话骂了一句，把背上的竹篓往上颠了颠。篓子里装着从镇上换来的盐巴、煤油和一包洋火，都是家里急用的东西。
从镇上到周家寨有二十多里山路，平日里走惯了倒也不觉得远。可这大晚上的，一个人走山路总归是瘆得慌。周贵才摸了摸别在腰间的柴刀，心里稍微踏实了点。
"怕个球！老子在这山里钻了三十多年，闭着眼睛都能摸回去。"他给自己壮胆，迈开步子走进了山道。
起初一段路还算熟悉。两旁是茂密的松树林，脚下是村民们常年踩出来的羊肠小道。天还没完全黑透，林子里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倒也不显得阴森。
周贵才哼着小调，想着今天在镇上听来的新鲜事。老李头说最近山里不太平，有几个放羊的娃子说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周贵才当时还笑话他们胆子小，这山里除了野猪和狐狸，还能有啥？
可走着走着，周贵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山风突然停了，林子里的虫鸣声也消失了，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他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听，却只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怪了..."周贵才嘟囔着，继续往前走。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月亮被云层遮住，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掏出煤油灯点上，昏黄的光圈只能照亮脚前一小块地方。
又走了一刻钟，周贵才心里开始发毛。按理说该到老鹰岩了，那块像老鹰展翅的大石头是路上的标志物。可他走了这么久，连石头的影子都没看见。
"莫非走岔了？"周贵才停下脚步，举起煤油灯四下照了照。灯光所及之处，树木和岩石都显得陌生。他明明记得这条路走了不下百遍，可现在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一阵冷风吹来，煤油灯的火焰猛地跳动几下，差点熄灭。周贵才赶紧用手护住灯，突然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他猛地转身，灯光照向身后，却只看见晃动的树影。
"哪个杂种？出来！"周贵才大声喝道，声音在山谷里回荡。没人应答，只有他自己的回声在黑暗中飘荡。
周贵才咽了口唾沫，决定加快脚步。他记得前面不远处应该有个岔路口，往右拐就能看见周家寨的灯火。可走了好一阵子，岔路口始终没出现。
更奇怪的是，路边的石头和树木似乎在移动。周贵才明明记得刚才经过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头，可一回头，石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歪脖子松树。
"撞鬼了..."周贵才额头冒出冷汗，握紧了柴刀。楚雄山区的老人们常说，夜里走山路容易遇到"鬼打墙"，就是怎么走都走不出去。他以前只当是吓唬小孩的故事，没想到今天自己可能真碰上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出现一点亮光。周贵才心头一喜，以为是寨子里的灯火。可定睛一看，那光泛着诡异的绿色，而且一动不动，不像是人家里的灯光。
周贵才犹豫了一下，决定往亮光处走去。也许是什么人在那里，能问问路。可走了约莫半刻钟，那亮光还是那么远，仿佛永远走不到似的。
"日他先人，今天真是撞邪了。"周贵才骂骂咧咧地停下脚步，擦了擦脸上的汗。他忽然注意到，脚下的路变得陌生起来，不再是熟悉的土路，而是铺着青石板的小径，石缝里还长着暗红色的苔藓。
这绝对不是回周家寨的路！周贵才心跳如鼓，转身想往回走，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消失，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竹林，竹竿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无数人在低声细语。
"有人吗？救命啊！"周贵才扯开嗓子喊道，声音里带着颤抖。回应他的只有竹叶摩擦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响，渐渐变成了诡异的笑声。
周贵才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起老人们说过，遇到这种情况要念咒语。他结结巴巴地念道："天...天灵灵，地灵灵，山神老爷快显灵..."
念完咒语，周贵才感觉周围的空气更冷了。煤油灯的火焰变成了诡异的蓝色，照亮范围越来越小。他惊恐地发现，灯光之外，黑暗似乎在蠕动，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哪个狗日的装神弄鬼？出来！"周贵才挥舞着柴刀，声音已经变了调。他听到黑暗中传来"咯咯"的笑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耳边。
突然，煤油灯"啪"地一声熄灭了。周贵才陷入完全的黑暗中，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四面八方向他靠近。他疯狂地摸索着洋火，手抖得厉害，连划了几根都没点着。
"莫挨老子！莫挨老子！"周贵才带着哭腔喊道，终于划着了一根火柴。微弱的火光中，他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几步之外，那人影没有五官，只有一张惨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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