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看着父亲的变化,心里害怕。他提了几次去找村医看看,或者去镇上找个先生瞧瞧,都被张国朝粗暴地打断。
“我没事!少瞎操心!”他总是这样低吼,眼神里却藏着掩饰不住的惊惶。
陷阱还是得去看,但张国朝坚决不再去西梁子,甚至远远绕开那片地方。他下的套子也接二连三地出问题。不是套子被莫名扯坏,就是套到的野兔、山鸡被发现时,身上出现一些奇怪的伤口——不是牙印爪痕,而像是被什么腐蚀性的东西沾过,小片的皮毛血肉变得灰暗黏烂。
村里开始有了一些风言风语。有人说夜里看到西梁子那边有奇怪的影子晃,像人又不是人。有人说听到一种低沉的、像是很多人在泥地里拖重物的声音。还有人说,自家靠近山边的狗,一到晚上就冲着西梁子方向不安地低吠,甚至蜷缩起来呜呜哀鸣。
恐惧像无声的雾气,在张家坳弥漫开来。
张国朝的状况越来越糟。他胸口的沉闷感越来越重,白天也时常感到一种莫名的窒息。夜里噩梦更频繁,有时他半夜惊醒,会猛地坐起来,双手死死抓着胸口前的衣服,大口喘气,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黑暗的角落,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他。
青山一次半夜起来,看见父亲一动不动坐在炕沿上,背对着他,肩膀塌着。他小声叫了句“爹”,张国朝缓缓转过头。月光从窗户纸透进来,照在他脸上,那张脸灰暗麻木,只有一双眼睛睁得极大,里面空荡荡的,盛满了青山看不懂的恐惧。
又过了几天,是个阴沉的傍晚,乌云低压,山雨欲来。张国朝从地里回来,没吃晚饭,就径直进了里屋躺下。青山收拾完碗筷,听到父亲在屋里含糊地嘟囔着什么。
他凑近门口听。
“……缠上了……解不开……勒进去了……”
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带着一种让人心头发凉的绝望。
青山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推门进去。
“爹,你说啥呢?”
张国朝躺在炕上,眼睛望着黑黢黢的房梁,对青山的闯入毫无反应。他的双手在自己胸口上方无力地抓挠着,动作古怪而僵硬,好像真有一根无形的钢丝套勒在他胸膛上,而他正徒劳地想要把它解开。
“爹!”青山扑到炕沿,抓住父亲的手。那双手冰冷。
张国朝眼珠缓缓转动,目光落在青山脸上,却又好像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东西。他的嘴唇哆嗦着,发出极轻的气音:
“…………来了……”
青山汗毛倒竖,顺着父亲的目光猛地回头。
屋里除了他们父子,什么都没有。只有昏暗的光线,和窗外呜咽的山风。
但就在那一刻,青山清晰地闻到一股淡淡的、陈年朽木混着湿土的气味——和那晚在西梁子套子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透了他。他死死攥着父亲冰冷的手,另一只手颤抖着想去点桌上的油灯。
就在这时,张国朝的身体突然剧烈地一颤,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收紧!他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怪响,眼睛猛地向外凸出,整张脸瞬间涨成一种可怕的紫红色,脖颈和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双手更加疯狂地在胸口抓挠,指甲撕破了单薄的衣衫,在皮肉上划出血道子。
“爹!爹!你怎么了!”青山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想按住父亲。
可张国朝的力气大得惊人,猛地一挥手,几乎把青山掀翻在地。他整个人在炕上剧烈地抽搐、扭动,仿佛正在与一个看不见的、死死缠住他胸膛的敌人搏斗。
那根不存在的钢丝套,正在无情地收紧。
青山瘫软在地,眼睁睁看着父亲的生命在一种无法理解的恐怖中急速流逝。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不敢靠近。那种无形的、冰冷邪恶的存在感,充满了整个房间,压得他几乎窒息。
挣扎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突然,一切动作停止了。
张国朝的身体彻底松弛下来,僵直地躺在炕上。凸出的眼睛无神地瞪着房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他的嘴巴微微张着,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双手,最后定格在胸口的位置,手指扭曲地抠抓着,像是至死都想要解开那勒毙他的无形之套。
屋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那股淡淡的、腐朽的土腥味,久久不散。
青山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浑身发抖,眼泪无声地淌了满脸。巨大的恐惧和悲伤攫住了他,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窗外,第一声惊雷炸响,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屋内,也照亮了炕上父亲那张狰狞扭曲的遗容。
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哗啦啦的雨声砸在屋顶和窗户上,仿佛要洗刷掉世间所有的恐怖和污秽。
但青山知道,有些东西,是雨水永远也冲刷不掉的。
它来自深山老林里最阴邪的角落,无形无质,却能轻易夺人性命。它可能缠上任何一个闯入其领地的人,就像钢丝套缠上猎物,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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