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正在成为它们中的一员!
我不要!我不能困在这里!
强烈的求生欲猛地爆发出来。我拼命挣扎,试图对抗那股牵引力。那力量似乎因为我强烈的抗拒而出现了一丝松动。
回去!我要回去!
这个念头无比强烈。我疯狂地想着我家的小院,想着竹椅,想着爷爷盖在我身上的外套的温度……
奇迹发生了。
我感到自己开始后退,速度极快!穿过那条黏滑的根须通道,猛地从槐树树干中被“吐”了出来!
回归的过程同样是失控的,像被一根弹力绳猛地拉回。
视角急速掠过黑白默片般的村庄,猛地撞向自家院坝!
“砰!”
一种沉重的、灵魂归位的撞击感让我浑身剧震!
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
眼前是熟悉的院落,头顶是璀璨的星河。微凉的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稻叶的清香。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狗吠。世界恢复了色彩,恢复了声音。
我还在竹椅上,爷爷那件旧外套好好盖在我身上。
刚才的一切,逼真得让我浑身发抖。是梦吗?怎么可能有那么清晰、那么符合逻辑的噩梦?
我颤抖着手,下意识摸向口袋,想拿手机看时间。手指却碰到一个冰冷、潮湿的东西。
我猛地掏出来,摊在手心。
那是一片枯黑的、卷曲的槐树叶子,沾着些许湿泥,散发着淡淡的、只有老槐树根部和腐烂木头才有的霉味。
而我家的院子,离村口那棵老槐树,足有半里地。今晚没有风,一丝风都没有。
我捏着那片叶子,坐在竹椅上,一夜无眠。
天快亮时,爷爷起床,看到我呆坐的样子,愣了一下。
“青娃,咋子起这么早?脸色咋这么白?是不是夜里受了风寒?”
我看着爷爷,张了张嘴,声音干涩:“爷爷,村口那棵老槐树……”
爷爷脸色微微一变,蹲到我身边,压低声音:“咋了?梦到它了?”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该如何说起。我把那片枯黑的槐树叶递给他。
爷爷接过叶子,只看了一眼,手指就哆嗦了一下。他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脸色彻底沉下来,混浊的眼睛里透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凝重和……恐惧。
他猛地站起身,把叶子扔进灶膛,看着它烧成灰烬。然后他拉起我,走到院子正中,面向东方初升的太阳。
“站着,别动,吸几口生气。”爷爷命令道,自己则走到我身后,用粗糙的手掌使劲拍打我的后背和肩膀,嘴里用古老的土话念叨着什么,像是在驱赶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
“青娃,跟爷爷说,昨晚到底咋了?”他的声音依旧严肃。
我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把经历说了一遍,包括那个巨大的魂冢和无数飘荡的光球。
爷爷听罢,久久沉默,只是啪嗒啪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遮住了他满是皱纹的脸。
“那不是梦。”爷爷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是魂儿溜出去了,叫‘离魂’。老槐树年头太久了,有些东西成了精,会勾人魂。特别是身子弱、火气低的时候,最容易着道。”
“那片叶子……”
“是标记,也是凭证。”爷爷吐出一口烟,“它沾了那地方的阴气,带了回来。幸好你回来了,还把凭证带回来了……说明它还没彻底勾死你。要是没回来,或是空手回来,你人就傻了、痴了,魂儿就彻底留在那儿,成了那些‘亮儿’中的一个。”
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那……那些光球,都是……”
“都是没回来的。”爷爷叹了口气,望着村口的方向,“老的,少的,都有。每年都丢那么一两个,找不着病因,人就没了。都说溪口风水不好,养不住人……根子,怕是在这儿。”
那个暑假剩下的日子,我再也不敢在院坝睡觉。每天太阳落山前必定回家,关门闭户。甚至白天路过村口,我都绕着那棵老槐树走,远远瞥见那浓密的树荫,心里都直冒寒气。
我后来去了更远的城市上大学,工作,安家,回溪口的次数越来越少。爷爷奶奶过世后,我回去得更少了。
但每年夏天最热的时候,我都会莫名地失眠,夜里惊醒,总觉得窗外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呼唤,带着一股冰冷的牵引力。
那片枯黑槐树叶的触感和霉味,烙印在我记忆深处,永不褪色。
我曾以为科学能解释一切,后来才知道,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有些东西沉埋在黄土之下,盘踞在古木之中,超越了认知的边界。它们不言不语,却无声地存在着,遵循着另一套隐秘而诡异的规则,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向误入者悄然展现那阴森恐怖的一角。
世界的尽头并非荒芜,生命的终点也并非虚无。它们或许就以另一种形态,悬浮于某棵古树的根须之下的巨大空洞里,无声地飘荡着,永世不得超生。而活着,仅仅是因为一次侥幸的挣脱,和一个再也无法验证的、关于槐树叶的冰冷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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