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是不是你去年撞见的那事......”王明珍突然想起什么。
张有田身子一僵。
去年鬼节,他贪杯晚归,在山路上看见个穿白衣服的女人蹲在路边哭。他当时酒壮怂人胆,竟上前问了一句。那女人回头——张有田从不愿回忆那张脸。他连滚带爬跑回家,病了大半个月。后来刘婆子说,他这是撞见“找替身”的了,能活着回来算他命大。
“别提那事!”张有田呵斥道。
忽然,里屋传来一声响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不敢动弹。
“好像是......娃那屋......”王明珍颤声道。
他们有个六岁的儿子小豆,今天被接到外婆家过节了,里屋本该是空的。
又一声响动传来,这次像是抽屉被拉开发出的声音。
张有田捡起菜刀,深吸一口气:“我看看去。”
“别去!”王明珍拉住他,“万一是......”
“万一是贼呢?”张有田强装镇定,“总不能由着他偷咱家东西。”
他轻轻推开里屋的门,手电筒依然不亮,他只好摸黑进去。
小豆的房间里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张有田摸索着走到桌边,伸手一摸——抽屉果然是拉开的。
他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张有田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甩手,菜刀胡乱挥砍却什么也没碰到。他连滚带爬退回外屋,砰地关上门,用后背死死顶住。
“咋了?你看见啥了?”王明珍忙问。
“手......一只手......”张有田语无伦次。
突然,顶在门后的背感觉到一股压力——门那面有什么东西在推门。
一下,又一下。
不重,但坚持不懈。
王明珍突然指着墙角:“有田,你看那儿!”
墙角的黑暗比别处更浓,像墨汁一样蠕动着。那团黑暗慢慢凝聚,渐渐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
腐臭味扑面而来。
张有田感到裤裆一热,竟是吓尿了。他举着菜刀,却不知该砍向何处。
“别害我们!”王明珍突然跪下来,“我们没做亏心事,放过我们吧!”
黑影顿了一下,继续向前蠕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鸡鸣。
天快亮了。
那黑影倏地散开,腐臭味也随之消失。推门的力量不见了,手电筒啪嗒一声亮了起来,照亮了屋内狼藉的景象。
夫妻俩瘫坐在地,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
天亮后,张有田壮着胆子检查了里屋。小豆的房间整整齐齐,抽屉关得好好的,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桌子上多了一样东西——一枚锈迹斑斑的老式铜钱,不知来历。
张有田捏起那枚铜钱,只觉得入手冰凉刺骨,连忙用布包了,拿去给刘婆子看。
刘婆子眯着眼瞅了半晌,摇摇头:“这是买路钱。昨儿晚上,是有东西想从你这儿过路呢。”
“为啥找上我家?”张有田不解。
“你去年撞见那东西,身上沾了记号了。”刘婆子叹口气,“它这是记得你呢。”
回家路上,张有田一路无言。夕阳西下,他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腐臭味,淡淡地飘在空气中。
鬼门关的日子还没过去。
当晚,夫妻俩早早关了门,在屋里点了香,桌上还摆了几碗饭菜。
“请路过的大仙吃个饭,吃饱了就别为难我们了。”王明珍念念有词。
夜渐深,外面又响起了窸窣声。但这次,他们没有那么害怕了。
“有田,”王明珍突然小声说,“要是那东西又来了,怎么办?”
张有田沉默了一会儿,想用玩笑缓解紧张气氛:“来了就请它吃饭......”
“死鬼!”王明珍捶他一下,却忍不住笑了。
恐惧似乎被这笑冲淡了些。
夜半时分,敲门声果然又响起了。
不轻不重,正好三下。
张有田和王明珍对视一眼,谁也没动。
敲门声又响了三下。
张有田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却不开门,只朗声道:“门外的朋友,桌上备了饭菜,吃了请走吧,我家没什么可给的。”
门外静了片刻,然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夫妻俩守了一夜,再没发生什么怪事。
天亮了,鬼节过去了。
桌上的饭菜一点没动,但筷子却整整齐齐地摆在了碗的右边——这是鬼魂用过饭的表示。
张有田打开门,晨光涌进来,照亮了他苍白的脸。屯子里鸡鸣狗叫,烟火气十足,昨夜的一切仿佛一场噩梦。
王明珍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今晚还会来吗?”
“谁知道呢。”张有田点起旱烟,深吸一口,“鬼节过去了,但河子屯的怪事什么时候少过?”
他吐出一口烟圈,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山雾缭绕中,仿佛有无数影子晃动。
生活就是这样,恐怖与平淡交织,就像这乡土大地,既生长庄稼,也滋生鬼怪。而活着的人,只能在禁忌与欲望之间小心行走,揣着明白装糊涂,伴着鬼神过日子。
毕竟,在这片土地上,有些东西比鬼更可怕,有些故事比鬼话更荒诞。
太阳升高了,照亮了河子屯的每一个角落。张有田掐灭烟头,扛起锄头。
“走吧,苞米该收了。”
活着的人,终究要忙活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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