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喊声在封闭的车厢里回荡,更添恐怖。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诡异的拍打声,又转移到了后车窗,不紧不慢地继续着。它在玩弄他们。
这一夜,成了漫长的酷刑。那诡异的声响时断时续,时而拍打车窗,时而在车顶拖行,时而绕着车身沙沙作响。它从不显露真身,只用声音和那无处不在的沙子,一点点消磨他们的理智。他们不敢睡,不敢动,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如同被困在铁皮棺材里,等待着未知的审判。车里的温度似乎也降到了冰点,一种渗入骨髓的阴冷弥漫开来。
第二天黎明到来时,四个人都憔悴不堪,眼窝深陷,如同惊弓之鸟。阳光再次照亮大地,周围依旧是一片死寂的沙海,他们的车依然半埋在那个岩石围子里。车身上覆盖着一层比昨天更厚的沙子,尤其是车顶,沙层异常地厚实平整。
王磊第一个崩溃了。他指着车外,眼神狂乱:“有东西!昨晚肯定有东西!我们被盯上了!是风沙鬼!我们都会死在这儿!”
“闭嘴!”张海厉声喝道,但他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他强打精神,发动汽车。引擎发出无力的呻吟,竟然无法启动。电池电量耗尽了?可他们昨晚并没使用多少电器。
更绝望的是,他们发现带来的饮用水桶,有几个莫名其妙地空了,接口处没有任何破损,就像水凭空消失了一样。剩下的水,最多只够维持一天。
真正的绝望笼罩下来。炎热、缺水、迷路、车辆故障,以及昨夜那无法解释的恐怖经历,彻底击垮了这个小团体。争吵开始了,互相指责,昔日的友情和亲密在生存危机面前不堪一击。张海和王磊几乎要动手,李薇和赵娜的哭声更添烦躁。
白天相对平静,除了绝望,没有发生超自然现象。但每个人都清楚,当黑夜再次降临,那个东西可能还会来。
第二个夜晚。气氛已经变成了彻底的恐怖。他们挤在车里,不敢开灯,耳朵竖得像雷达,捕捉着车外的任何一丝声响。
果然,夜深之后,那沙沙声又来了。这一次,它更加清晰,更加……靠近。甚至能听到沙子流动时那种细微的摩擦声,仿佛就在车门边。
然后,他们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陈年的灰尘,又像是什么东西腐烂干枯后的味道,混合在沙土的腥气里,从车门的缝隙丝丝缕缕地渗进来。
李薇的精神已经到了极限。她紧紧抱着张海,语无伦次地低声说:“老公……我好像……听到我妈在叫我……在外面……”
张海头皮发麻,捂住她的嘴:“幻听!是幻听!别听!”
但很快,赵娜也抬起头,眼神迷茫:“磊哥……我好像……也听到我爸爸的声音了……很轻……”
王磊惊恐地看着她,又看看窗外无边的黑暗。
张海自己也产生了幻觉。他仿佛听到风中夹杂着遥远的、熟悉的欢声笑语,像是他们刚进入罗布泊时拍的那些照片里的声音。那声音具有诡异的诱惑力,引诱人打开车门,走进那片致命的沙海。
理智的弦,一根接一根地崩断。
第三天,王磊不见了。天亮后,赵娜发现身边的座位空了。车门虚掩着,门外只有一串歪歪斜斜走向沙丘深处的脚印,走到一半,就消失了,仿佛他被流沙瞬间吞噬,或者……被什么东西从沙子里拖走了。赵娜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瘫倒在地,彻底疯了。她时而大笑,时而尖叫,指着空无一物的沙地说王磊在向她招手。
张海和李薇也到了极限。下午,李薇突然歇斯底里地要下车,说看到远处有绿洲和房子。张海拼命拉住她,两人在车里扭打。最终,李薇挣脱了他,疯了一样冲下车,朝着她幻觉中的“绿洲”狂奔,很快也消失在沙丘之后。
车里只剩下张海和已经精神失常的赵娜。黄昏时分,赵娜也安静了下来,她呆呆地望着窗外,然后无声无息地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步履蹒跚地消失在暮色里。
现在,只剩下张海一个人了。孤独和恐惧像冰冷的沙子,填满了他的胸腔。他坐在驾驶座上,眼神空洞,等待着最终的结局。车外的风声,在他耳里已经变成了无数冤魂的哀嚎和诱惑的低语。他似乎看到李薇、王磊、赵娜都在车外不远处向他招手,背后是繁华的城市景象。
他知道那是假的。但他太累了,太渴了,太想离开这个地狱了。
在最后一个夜晚,当那熟悉的沙沙声再次响起,并且似乎就贴在他耳边的车门上时,张海做出了决定。他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解脱的怪异笑容,喃喃自语:“来了……都来了……好……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门外,只有冰冷的、死寂的沙漠之夜。还有扑面而来的、细腻的沙尘。
他踉跄着走下车,朝着那片虚无的黑暗张开双臂,一步步向前走去。细沙很快淹没了他的脚踝,他的小腿……风卷起的沙土扑打在他脸上,钻进他的口鼻。他没有回头。
……
巴图和警方发现的,就是这样一个结局。四个人,以最诡异的方式消失在沙漠里,只留下一辆被神秘沙土包裹的空车。没有任何合理的解释能完全涵盖所有的细节:均匀覆盖的特定沙土、消失的饮用水、急速消耗的燃油、尤其是那晚所有人共同经历的、无法用常规自然现象解释的恐怖声响和幻觉。
官方的结论是他们在迷路后遭遇恶劣天气,产生集体幻觉,最终因脱水和精神崩溃而走失身亡。这个结论看似合理,却无法驱散那笼罩在事件之上的浓重疑云。
那辆越野车被拖回了镇上,后来不知所踪。但关于“罗布泊风沙鬼”的传说,却随着这个无解的案件,越传越广,越传越真。它不再是一个古老的迷信,而是有了新的、血淋淋的“证据”。人们说,那不是有形的鬼怪,而是罗布泊这片死亡之海本身的“恶意”,是某种尚未被科学解读的、极端环境下的恐怖现象,它能放大人的恐惧,制造幻觉,甚至……悄无声息地吞噬生命。
从此,都市怪谈的图谱上,又添了诡异的一页。每当风起罗布泊,沙粒呜咽,仿佛都在低语着那个关于绝望、恐惧和四张消失面孔的故事,提醒着生者,有些禁忌之地,永远不应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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