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到四川这个山坳坳里的第三年,才发现老公家祖传的那个青花瓷香炉,里面的香灰永远扫不干净。
“龟儿子,你又在瞅那个破炉子?”王强趿拉着拖鞋,叼着烟从背后搂住我的腰,手不老实地上移,“老子还比不上一把灰?”
我拍开他的咸猪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爬开!你个瓜娃子,正经点!你就不觉得邪门?”
“邪个锤子!”他凑过来,胡乱亲我脖子,“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有点灰咋子了嘛?你个婆娘一天到晚神戳戳的。”
我指着香炉。那是个颜色发暗的青花瓷,常年摆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里面总是积着半炉细腻、雪白的香灰。诡异的是,我清楚地记得,昨天下午我明明把灰倒得干干净净,还用湿抹布里里外外擦了三遍,锃亮得能照出人影。
可现在,那香灰又回来了,不多不少,刚好半炉子。像有人趁我们睡着,悄无声息地添满了。
“老子昨天真倒干净了!”我有点发毛。
王强终于正经起来,走到桌边,伸手捻起一撮灰。灰很细,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冷香。“怪了,”他皱起眉,“难道是我妈白天来上了香?”
“你妈上礼拜就跟你妹进城了,屋头就我们两个!”我后背有点凉飕飕的。
我们俩面面相觑。这香炉是王强家祖传的,据说传了十几代,规矩是里面的香灰不能断,断了要倒大霉。
所以即使现在不常烧香,也一直摆着。以前是婆婆打理,自从我们结婚接手这老宅,这活儿就落到了我头上。之前没太在意,也就是偶尔添点香。可最近几个月,我发现这香灰不对劲。
它自己会满上来。
第一次发现是一个月前。我也是头天倒干净,第二天去看,又是半炉。我当时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或者王强手贱弄的。他没承认,骂我“瓜婆娘,梦游了嗦”。
但接二连三。无论我白天什么时候把灰倒掉,哪怕守着它几个小时,只要一转身,或者过一夜,那灰总会恢复原样。我试过用塑料袋把整个香炉裹紧,胶带缠死。第二天,塑料袋完好无损,胶带也没断,可打开一看,香灰依旧静静地躺在里面。
邪门,太邪门了。
“日他先人板板……”王强也骂了一句,这次没了嬉皮笑脸,“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他找来一个空奶粉罐子,让我当着他的面,把香炉里的灰全部舀进去,一粒不剩。然后他亲自拿着炉子到水龙头下冲了又冲,刷了又刷,再用干布擦得透亮,确保里面干干净净。最后,他把空香炉放回八仙桌,把那个装满香灰的奶粉罐子盖上盖,用透明胶带缠了十几圈,死死封住,放在我眼皮子底下。
“婆娘,你盯到罐子。”王强指着奶粉罐,“我盯到炉子。今晚上我们两个都不睡了,看它龟儿子从哪里冒出来!”
那天晚上,堂屋的灯开得雪亮。我们俩一人守一边,我抱着奶粉罐坐在藤椅里,王强搬个凳子坐在八仙桌旁,眼睛瞪得像铜铃,盯着那个空荡荡的香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里静得出奇,只有蚊虫绕着灯泡飞的声音。后半夜,我实在扛不住,眼皮直打架。王强也开始鸡啄米似的点头。
“强哥,我有点怕。”我小声说。
“怕个铲铲!”王强强打精神,走过来搂住我,“有老子在,啥子鬼东西敢来?”
话虽这么说,他手心里也是汗。我们俩靠在一起,互相壮胆,死死盯着各自的目标。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突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很淡,就像……就像香灰的味道。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向怀里的奶粉罐。封口完好无损。
“强子!”我尖叫一声。
王强也瞬间清醒,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八仙桌。
那个原本被我们洗刷得空空如也的香炉里,不知何时,又盈满了小半炉雪白的香灰。细腻,均匀,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而八仙桌、香炉周围,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撒漏的痕迹。
王强的脸一下子白了。“我日……”他喃喃道,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真正的恐惧。
我颤抖着把手里的奶粉罐递给他。他接过,掂了掂,脸色更难看了。罐子轻飘飘的。他撕开胶带,打开盖子——里面空空如也。我们昨天下午亲手舀进去的香灰,不翼而飞了。
它们,自己回到了香炉里。
从那天起,我们彻底慌了。这玩意儿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报警?警察怕是以为我们两个是宝器。跟村里老人说?又怕惹来不必要的闲话或更麻烦的事。
香炉我们不敢扔。祖训说得明白,炉在人在,炉毁家亡。我们试过不去管它,可第二天香灰就会满到快溢出来,那股冷香也会弥漫整个堂屋,熏得人头晕。我们只好每天继续“倒灰”,假装一切正常。可每次倒灰,都像完成一个诡异的仪式,明知徒劳,却不得不做。
更瘆人的变化发生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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