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矿的夜，总是裹挟着地脉深处渗出的凉意，来得又早又沉。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刚被西边犬牙交错的山峦吞噬，浓得化不开的墨色便迫不及待地泼满了天际。矿洞入口处，那些镌刻在岩石上的警戒符文，开始幽幽泛起冰蓝色的微光，与远处草丛中火球陷阱的灵丝引信遥相呼应，在渐深的暮色里，无声地编织着一张死亡之网。
林默刚与青云宗的石磊敲定完下半夜值守的轮换细节，转身，便瞧见了那道立在聚灵阵旁的窈窕身影。
苏清颜安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一个编工细致的竹篮。晚风似乎格外偏爱她，总是顽皮地撩动她月白色的罗裙裙袂，那上面用银线绣着的青鸾暗纹，在朦胧初升的月色下流光烁彩，忽隐忽现。裙带勾勒处，那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更是被衬托得惊心动魄。
“林师兄，忙完了？”见他望来，苏清颜唇角微弯，快步走近，将竹篮递上。篮子里整齐地码着几块色泽温润的温肠糕，还有一壶用暖玉小壶装着的灵茶，壶口还氤氲着丝丝热气。“我看你从午后就一直没停过，便煮了点宁神茶，配着温肠糕，或许能驱散些疲乏。”她轻声说着，夜风拂过，几缕不听话的碎发粘在她光洁的额侧和细腻的脸颊旁，愈发显得鼻梁挺翘，肌肤莹润。那双清澈的眸子，映着脚下聚灵阵流转的柔和绿光，宛若两泓倒映了星空的清泉，波光粼粼。
林默接过竹篮，指尖传来的暖意，似乎顺着经络一直熨帖到了心里。他拔开玉壶的小塞，一股混合了清雅草木与温肠糕甜香的暖气扑面而来，连日紧绷的神经竟奇迹般地松弛了几分。“有心了，清颜。”他取出一块糕点，却自然而然地递回给她，“你也忙活了一天，隐藏阵、困敌阵的加固，耗费的心神灵力比我只多不少。你也吃点，补充些元气。”
苏清颜没有推辞，接过糕点，小口咬下。软糯的口感与温肠草特有的清香在舌尖交织，滑入腹中后，那因持续布阵而隐隐盘踞的胀痛感，果然舒缓了不少。她抬起眼睫，恰好看见林默正仰头饮茶。月光如水，勾勒出他侧脸硬朗利落的线条，下颌紧绷，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脖颈处的肌理在月色下显得充满力量感。苏清颜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慌忙移开视线，假装专注地看着聚灵阵中央那缓缓旋转、吞吐灵气的晶石，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林师兄，你说……明日，血煞宗和黑风寨的人，真的会来吗？他们八十多人，三个筑基……我们这边……”
话语未尽，尾音已悄然低落下去，眼底那抹被强行压下的忧色，终究还是浮了上来。纵然灵矿已布下天罗地网，三层困敌阵如铁壁，毒烟防御阵似铜墙，火球陷阱遍布，更有青云宗弟子与邻村修士援手，可一想到血煞宗那些防不胜防的阴毒手段，黑风寨匪徒悍不畏死的凶残，以及上次血牙小队偷袭时，护矿弟子身上绽开的血花……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透不过气来。
林默将她的不安尽收眼底。他放下茶壶，走到聚灵阵旁，与她并肩而立。灵晶柔和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拉长，交织，难分彼此。“别怕。”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我们的阵法不是纸糊的，困敌阵至少能困住他们大半时辰，火球陷阱足以撕开他们的阵脚，石磊三位师弟足以钉死对方的筑基高手。更何况，我们还有陈雨的丹药，还有……彼此。”
他顿了顿，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心上，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而且，你亲手布下的阵法，才是我们最大的倚仗。忘了上次血牙那队人，是怎么在你那困敌阵里晕头转向，被我们轻易拿下的吗？有时候，你的阵，比我的剑更管用。”
苏清颜被他这话说得耳根微热，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剩下一半的温肠糕，声音细弱：“我…我只是尽了本分……况且上次，若不是你当机立断启动毒烟阵，我那困敌阵也支撑不了太久。”她抬起头，眼神认真而专注，“林师兄，你才是大家的主心骨。只要你在，大家心里就踏实。”
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信赖，林默心中微动，抬起手想拍拍她的肩以示鼓励，指尖在空中顿了顿，最终只是轻轻落在她纤细的小臂上，触之即离。“我们是同伴，”他声音放得更柔，“守住灵矿，是我们共同的事，功劳是大家的。你，陈雨，周浩，还有每一位护矿弟子，邻村道友，缺了谁，这灵矿都守不住。”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熟悉的玉瓶，递到她面前，“这个你收好，明日若……若觉得肠胃不适，千万别硬扛，立刻服下。我知道你心思重，一紧张或是灵力耗损过度，那里就容易闹脾气……别让我担心。”
苏清颜接过那瓶清味丹，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他的指腹，那瞬间传来的温热，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她将玉瓶小心翼翼收进储物袋，低下头，盯着自己裙摆上摇曳的青鸾纹样，声若蚊蚋：“嗯，我知道了，林师兄。我……我不会拖累大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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