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翻动膝上书页。这一次,书页上浮现出模糊的画面,那画面快速闪烁,竟隐约有青山村的影子,有苏婉创世的景象,有林念源奏笛的场景,甚至……有刘云轩过往经历的碎片!只是那些画面中的“他们”,神情木然,举动僵硬,仿佛提线木偶,在演绎着既定的剧情。
“看,”中年人指着书页,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相似的村庄,相似的创世,相似的音律,相似的归来与反抗……这样的桥段,在我的书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你们觉得独一无二的经历,或许只是又一个被用旧的套路。”
这话语如冰水浇头,让苏婉、林念源乃至村民们心头俱寒。难道他们的一切挣扎、一切感悟、一切珍视的经历与情感,都只是无数重复故事中的一个?他们的独特性,他们的自由意志,难道只是幻影?
“所以,”刘云轩忽然开口,打断了中年人的话语,也打断了众人心头的寒意。他目光清澈,看着中年人膝上那本仿佛能记载一切的书卷,“阁下书中的那千百个故事里,可有哪一个故事中的人物,曾请你入内一观?可有哪一个世界,曾主动敞开‘见心’之门?可有哪一段情节里,那‘被书写者’,曾对‘书写者’说——‘我们的路,我们自己走’?”
中年人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
刘云轩继续道:“套路或许相似,但执笔之人不同,落笔之时的心境不同,笔下人物做出的每一个细微选择不同,便会衍生出截然不同的故事。阁下书中那千百个故事,或许有相似的起始,但结局……定然不同。因为,”他顿了顿,字字清晰,“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我们,是真实的。我们的感受是真实的,我们的抉择是真实的,我们想要书写自己故事的意志——也是真实的。这份‘真实’,便是打破一切套路的唯一可能。”
青莲清辉大盛,与刘云轩的气息共鸣,驱散了书页带来的虚幻与僵化之感。世界重新变得鲜活,风有了自由的走向,水有了奔流的意志。
中年人沉默地看着刘云轩,又低头看了看膝上那本仿佛记录无穷故事的书,良久,轻轻叹了口气,合上了书页。
“真实……”他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那洞悉一切的漠然淡去了些,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似是欣赏,似是感慨,又似是……一丝疲惫。“是啊,真实。这才是最难书写,也最值得书写的东西。套路易得,真心难求。”
他站起身,拍了拍长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将那卷书小心收起,放入怀中。
“这一局,是老夫着相了。”他对刘云轩拱手,竟执了一个平辈论交的礼,“见心见性,今日方知,所见之心,未必是彼心;所见之性,亦非全性。受教了。”
“阁下客气。”刘云轩还礼。
“此门既开,邀的是客,亦是劫。”中年人看向见心门,又望向虚空深处,“我这般还算讲些‘故事规矩’的,尚且忍不住想润色几笔。后面来的那些……可未必有这般好说话了。有的,嗜好悲剧,以众生泣血为墨;有的,追求完满,不容一丝瑕疵偏离;有的,纯粹以毁灭为乐,视崩坏为艺术……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边,他脚步一顿,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你的故事,我已记下。虽跳脱,却有趣。或许……真的能不一样。”话音未落,他身影已然淡去,如同水墨溶于虚空,再无痕迹。
唯有他坐过的那块石头,表面变得光润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仿佛被某种力量永久地“记录”下了刚才的一幕。
见心门上,铃铛轻轻一颤,余音袅袅。
第一位客人,来了,又走了。未曾动手,却比动手更凶险。他带来的不是力量上的碾压,而是认知层面的颠覆,是对存在意义的质疑。
苏婉松了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林念源调息片刻,才压下翻腾的气血。村民们面面相觑,虽不完全明白,却本能地感到一阵后怕。
刘云轩走回青莲下,重新盘坐。他望着中年人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那块变得不同的石头,缓缓道:“他说的没错,这扇门,邀的是客,亦是劫。而且,仅仅是开始。”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见心门楣上的铃铛,几乎在同一时刻,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连续不断的、急促的嗡鸣!
铃声未歇,门外的虚空,骤然被染成一片血色。粘稠、腥甜、充满无尽怨憎与毁灭欲望的血色,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方才中年人留下的那点书卷清气。
一个尖锐、癫狂,仿佛亿万生灵临终哀嚎汇聚而成的声音,穿透血雾,刺入门内:“多么鲜嫩可口的新世界!多么纯净懵懂的魂魄!来,成为我笔下最凄美哀艳的篇章吧!让绝望绽放,让痛苦歌唱,让毁灭成为永恒的艺术!”
血雾翻滚,凝聚成一张巨大的、扭曲的面孔,贪婪地“注视”着门内的生灵与世界。第二道目光,充满了赤裸裸的、以悲苦与毁灭为乐的恶意,已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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