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结尾,是苏婉宁的统稿笔迹,字迹清隽有力:
“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我们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行事不计后果,让您蒙受不白之冤。
我们不敢奢求您的原谅,只恳请您相信,我们对您的尊敬与爱戴。
天地可鉴,日月可鉴!
我们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绝无半句怨言!
只求营长您能保重身体,切勿因我们这些不省心的兵气坏了身子。
—— 闯下大祸后追悔莫及、但永远敬您爱您的木兰排全体女兵 敬上。”
孟时序“啪”地一声将这份厚厚的“检讨”拍在桌上,身体向后靠进椅背,抬手用力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这哪里是检讨书?
这分明是一份集马屁、追捧、恭维于一体的大成之作!
里面三分认错,三分夸张,剩下四分全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阿谀奉承!
可偏偏……
那些关于他指挥案例的分析,确实精准,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甚至带着研究的眼光。
那些对他“苦心”的理解,虽然过度解读,却歪打正着地说中了他部分真实想法。
还有那些他自己看了都脸红的诗词歌赋和褒义词……
孟时序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苏婉宁带着那群女兵,围在一起绞尽脑汁、一边翻查资料一边认真记录的场景。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苏婉宁……”
他望着天花板,几乎是咬着牙,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纵容,低声自语。
“你可真是……带了一群好兵啊。”
而此刻,营部大门口——
苏婉宁刚走出大门,秦胜男便快步迎了上来。
“都安排妥了?”
秦胜男朝营门外瞥了一眼:
“找了辆去办事的卡车,将就一下。何青在带队加练,我们速去速回。”
两人利落地翻进后车厢,在挡板边坐下,卡车尚未启动,车下就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问候:
“我说是谁呢,去师部也不等等通讯车,非要坐这卡车后厢,原来是苏排长和秦副排长啊。”
竟是上次送她们去师部听报告的老班长,嗓音洪亮,语气里透着熟稔的亲切。
“班长,我们有急事去师部,实在等不及通讯车了。”
苏婉宁探身向前,认真地解释。
老班长沉吟了一下,没再多问,转身不知从哪儿摸出两个软垫,执意递了上来:
“这车一路颠得很,垫着坐,舒服点儿!”
两人推辞不过,只好接过垫子。老班长这才点点头,转身回了驾驶室。
引擎轰然作响,卡车驶出营区,在土路上扬起一道烟尘。
苏婉宁借着晃动不定的光线,打开秦胜男递来的文件袋,指尖抚过纸张,页面挺括平整,印章鲜亮清晰,每一处措辞都经过反复推敲。
“写得很好。”
她轻声说,将文件仔细收好。
“很有水平。”
车到师部,两人直奔总务室。
刚报上姓名,值班参谋的电话就直接接通了师长办公室。谁知师长听完汇报,只撂下一句:
“让她们先等着。”
不过片刻,师长身边的通讯员就快步赶来,目光在她们脸上转了一圈,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木兰排的?来得正好。隔壁团的洛明川连长,你们认识吧?”
苏婉宁与秦胜男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认识。”
苏婉宁答道,声音依旧平稳。
通讯员会意地点头,将嗓音又压低几分:
“洛连长特意过来了解情况,这会儿正在接待室等着。师长的意思,既然你们来了,不如先去和洛连长把误会解释清楚。”
苏婉宁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与秦胜男同时挺直脊背:
“是。”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清脆回响。秦胜男借着转弯的间隙,轻轻碰了碰苏婉宁的手肘。
“排长,你上次演得太真,这位洛连长怕是当真了……我看他这是特地来给你撑场子的。”
苏婉宁望着前方走廊尽头那扇门,在心里长叹一声。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接待室内气氛凝重。
洛明川端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这次奉命跟进“苛待女兵”事件,他心情复杂难言。
作为军人,他坚信军纪严明的空降师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可作为亲眼见证者,苏婉宁那双含泪的眼睛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若真有其事,他定要为她们讨个公道。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洛连长久等了。”
师部干事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当看清随后走进来的两道身影时,洛明川整个人都怔住了。
走在前面的女子步履从容,身姿挺拔。那双他曾以为盈满泪光的眼睛,此刻清亮如星,非但没有半分怯懦,反而透着军人特有的坚毅,还有……
一丝他读不懂的歉然?
她身旁的副排长神色沉稳,目光锐利,哪里还有当初那惊弓之鸟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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