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沟的恶臭萦绕在鼻尖，混合着血腥和硝烟的味道，刻录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惨烈的突围。林森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阴影将他完全吞没。城市边缘的荒芜地带，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心跳和远处高速公路传来的、模糊的车辆嗡鸣。王闯中枪倒下的画面在他脑中反复闪现，每一次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滔天的怒火。
他强迫自己冷静。悲伤和愤怒是奢侈品，他现在消费不起。生存和完成任务，是唯一的目标。他颤抖着掏出那个伤痕累累的备用手机，屏幕碎裂，但功能尚存。找到那个由水淼留下的、乱码般的号码，他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按下了呼叫键。
听筒里传来冗长的、非标准的连接音，仿佛信号正在通过某种复杂的加密中继站进行跳转。每一声等待音都敲击在林森紧绷的神经上。他不知道自己联系的是救命的稻草，还是另一个陷阱的入口。
终于，连接接通了。对面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深沉的、带着细微电流杂音的寂静。
“我拿到了‘AXIOM’的核心数据。”林森压低声音，开门见山，没有废话，“水淼死了。掩护我的人生死不明。我需要安全通道，把东西送出去。”
对面依旧沉默了几秒，然后，一个经过明显失真处理、无法分辨性别和年龄的电子合成音响起，语速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验证码。”
林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迅速报出了那个从水淼匿名邮箱中得到的、看似是收件人的乱码地址。
合成音再次响起：“验证通过。你的位置？”
林森报出了大致区域。
“待在原地。保持手机开机，但移除电池以防追踪。一小时内，会有一辆牌照以‘J7C’开头的市政环卫车经过你东侧三百米的主干道。车尾保险杠有破损。跟上它，保持距离。它会带你到安全点。”
指令清晰、简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通话随即被切断，只剩忙音。
林森依言迅速拆下手机电池，心脏仍在狂跳。对方是IAIO吗？行事风格如此专业且隐秘，不像普通的民间组织。但现在他已无路可退，只能选择相信这唯一的指引。
他蜷缩在阴影中，忍受着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煎熬，度秒如年。每一丝远处传来的声响都让他心惊肉跳，担心是“星环科技”的追兵。他检查了一下配枪，子弹所剩无几。王闯生死未卜的担忧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大约四十分钟后，一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蓝色市政环卫车，慢悠悠地出现在东侧主干道上。林森眯起眼，紧紧盯着车牌——J7C-开头！ 再看车尾，保险杠右侧果然有一处明显的凹痕和掉漆。
就是它！
林森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和伤痛，如同幽灵般从藏身处潜出，借助路边荒草的掩护，远远地跟上了那辆环卫车。环卫车开得不快，似乎真的在执行清洁任务，偶尔停下，机械臂抓起路边的垃圾桶倾倒。
跟踪过程异常煎熬，林森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既要跟住目标，又要防止暴露。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在都市钢铁丛林里挣扎求生的老鼠。
环卫车绕行了近半个小时，最终驶离了主干道，开进了一个大型的、看起来已经半废弃的物流转运中心。园区内堆满了废弃的集装箱和破损的机械设备，人影稀疏。
环卫车在一个偏僻的、挂着“设备维修库”牌子的仓库门前停下。司机下车，是个穿着反光背心、戴着帽子和口罩的普通工人模样，他看似随意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打开了仓库一侧的小门，走了进去，门没有关严。
林森躲在一个集装箱后面，仔细观察了将近十分钟。周围没有任何异常动静。这像是一个精心挑选的接头地点，空旷、复杂、易于观察和撤离。
他咬了咬牙，决定冒险。他快速而谨慎地移动到仓库小门边，侧身闪了进去。
仓库内部光线昏暗，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的味道。堆放着各种废弃的机器零件。刚才那个“环卫工人”正站在仓库中央，背对着他。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摘下了帽子和口罩。
露出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大约四十岁左右、面容精悍、眼神锐利如鹰的脸。不是水淼，也不是林森认识的任何人。
“林森警官。”陌生人开口，声音是真实的，低沉而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沉稳，“你可以叫我‘牧羊人’。”他目光扫过林森狼狈的样子和受伤的手臂，没有任何寒暄，“东西呢？”
林森没有立刻交出U盘，而是警惕地盯着对方：“IAIO？”
“你可以这么理解。”“牧羊人”淡淡地说，“我们关注‘星环科技’和‘AXIOM’项目很久了。水淼是我们……意外的收获，也是巨大的损失。你的行动，加速了进程，但也带来了极大的风险。”
“王闯怎么样了？”林森急切地问。
“我们的人只负责远程火力支援和制造混乱，无法近距离介入。他的情况……不明。”“牧羊人”的回答很直接，也很残酷，“现在，优先确保数据安全。把U盘给我，我们有能力让它发挥最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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