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岚的拳头，一下子攥紧了。
他想起了田师爷那慈祥的脸。
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那愤怒，那悲伤，那无奈，全都化作胸口沉重的郁气。
坐在他旁边的冯宝宝，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亮得晃眼的菜刀。
她正用自己的衣角，仔仔细细地擦着刀身。
刀面上，映出她那双空洞又纯粹的眼睛。
她眼中没有一丝恐惧，只有对“光”和“消失”的好奇。
“姑奶奶！”
徐四眼皮狂跳，从驾驶座回过身，一把按住冯宝宝的手。
“你可千万别乱来！”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刀赶紧收起来！”
“这……这是屠杀了啊……”
张楚岚的声音有些发颤。
那是对绝对力量的本能畏惧。
他既觉得解气，又感到巨大的不安。
“屠杀？”
徐四嗤笑一声。
他透过后视镜瞥了张楚岚一眼。
“那叫清理垃圾。”
徐四猛地把烟头拧灭在烟灰缸里，烟灰飞溅。
“那地方的全性，有一个算一个，手上哪个没沾着几条人命？”
他声音带着狠厉。
“老天师这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张楚岚喉结滚动，他喃喃自语着。
脑海中浮现出田晋中那张慈祥的脸。
内心说不出的憋闷。
“宝儿姐，你干啥子？怎么又把刀拿出来了。”
张楚岚看过去，带着疑惑。
“宝儿！”
徐四在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心神猛震，猛地回过半个身子。
他一把按住冯宝宝的手。
“姑奶奶，你可别乱来！”
“这刀赶紧收起来！”
冯宝宝抬起头，眼睛里一片清澈。
她看了徐四一眼。
很认真地说道：“刀脏了，俺擦擦。”
“等到了地方，要是碰见坏人，俺好埋了他们。”
徐四转回头，看着一脸复杂的张楚岚，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楚岚，四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
“这是天大的漩涡。”
“别说是你，就是十佬陷进去，都得被搅个粉碎。”
他死死盯着张楚岚的眼睛。
“听我的，你们俩，绝对，绝对不要掺和进去！”
张楚岚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没说话。
他知道四哥说得对。
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从他爷爷张怀义和甲申之乱开始。
他们张家，就一直在漩涡的最中心。
想躲？
躲得掉吗？
—————————————————
车内的沉默，再次被徐三的手机打破。
这一次，不是情报汇报。
而是一个下属带着哭腔的紧急电话。
“三……三哥！出怪事了！”
徐三眉头紧皱，声音沉稳：“说清楚！”
“咱们在西北的一个外围站点，刚才……刚才有个全性妖人来自首了！”
“什么？”
徐三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猛地握紧手机。
“自首？”
“对！”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颤抖。
“哭着喊着求我们把他关起来！说他不想死！”
“最邪门的是，他为了表示诚意，自己把自己的丹田给废了！”
“现在就是个废人！”
车里几个人都愣住了。
全性妖人，自废修为，只为坐牢保命？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等他们消化这个离谱的消息，徐三的手机又响了。
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接连打进来。
徐三接起来，脸色越来越白。
“三哥！”
华中分部的联络员声音嘶哑。
“一个全性小头目在我们门口跪了三个小时了，磕头把额头都磕烂了！”
他换了一个电话。
“东北那边也是！”
“抓了七八个想混进普通人城市的全性成员，一个个跟丢了魂一样！”
徐四猛地把车停到路边，发出刺耳的轮胎摩擦声。
他摘下嘴边的烟头，眼神发直。
“疯了，都疯了……”
恐慌。
无边的恐慌。
比死亡本身更可怕的，是等待死亡降临的过程。
老天师的追杀。
那就像一把悬在所有全性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落下。
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不是你。
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彻底压垮了全性这个松散组织的神经。
张楚岚听着电话里传来的一个个离奇报告。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
呼吸粗重。
他终于明白前辈那句“自我清扫”是什么意思了。
老天师杀的，不仅仅是全性的人。
更是全性赖以生存的，那种“随心所欲，无法无天”的胆气。
胆气没了，组织自然就散了。
“前辈……”
张楚岚颤抖着回头。
他看向后座的李道然。
“这……这也是您算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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