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一双兽瞳漠然地扫过跪伏的万军，仿佛在审视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
拓跋雄就跪在离白虎最近的地方。
他魁梧如铁塔的身躯，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滚滚而下，浸湿了额前的乱发。
“咚！咚！咚！”
一阵沉闷如雷的马蹄声，从遥远的地平线上传来，初时还很微弱，但转瞬之间，便如山崩海啸般，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大地，开始剧烈地震动！
来了！
是大昭的军队！
拓跋雄的瞳孔骤然，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敌袭！
他想站起来，重整军心，即便他咬碎了后槽牙，全身的肌肉贲张到极致，只听到了自己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那头白虎散发出来的气息，便如一座太古神山，死死地镇压着他，哪怕只是动一动手指，都成了一种奢望！
动不了……
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了！
完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绝望的拓跋雄看到，远处那黑压压的一片，如同移动的钢铁森林，正是大昭的铁骑！
他们来了！
他们北荒数万大军，却只能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跪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大昭国人靠近！
“这……这是怎么回事？”
冲在最前面的大昭骑兵们，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全都勒住了缰绳，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预想中的殊死抵抗没有出现。
迎接他们的，是数万跪地不起、仿佛集体失了魂的北荒士兵。
还有营地中央那头陆大人养的白虎！
跪在地上的北荒士兵们眼睁睁地看着大昭国的军队，将他们层层包围，明晃晃的刀枪对准了他们的脖颈。
他们被神虎压制，动弹不得！
为什么？
一个年轻的北荒士兵，眼中流露出极致的困惑与绝望。
神虎……为什么不帮北荒，而是大昭国？
它为何会允许大昭国人，踏上我们的营地，将刀架在我们的脖子上？
他们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信奉跪拜的神明，会对敌人视若无睹。
“下马！缴械！全部捆起来！”
苏啸天压下心中的震撼，果断下令。
整个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北荒士兵们一动不动，任由绳索将他们捆绑结实。
拓跋雄被两名大昭士兵粗暴地反剪双手，用特制的玄铁锁链捆了起来。
他没有反抗，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头白虎，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看到，那头白虎，在确认所有北荒军都被制服后，竟缓缓站起身。
它抖了抖那一身白色皮毛，迈开优雅的步子，竟是朝着大昭军阵的方向，缓缓走去。
所有大昭士兵，都下意识让开一条路。
白虎只是平静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最终停在了苏啸天的战马前，歪了歪头。
苏啸天虽然不能和大白沟通，但是也能读懂它的意思。
他大手一挥：“回城！”
白虎甩了甩尾巴，跟在苏啸天的马后朝着龙吟关的方向而去。
“噗通！”
拓跋雄看见这一幕，双腿一软，若不是被士兵架着，已然瘫倒在地。
……
拓跋雄被两名大昭甲士一左一右地架着，押入了龙吟关时，看见了山呼海啸般的狂欢！
“赢了！我们赢了！”
“苏将军威武！大昭威武！”
城墙上，关隘内，无数的士兵与百姓振臂高呼。
他们通红的眼眶里，是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激动！
每一声欢呼，都像一根烧红的铁刺，狠狠扎进拓跋雄的心脏。
他们的胜利，建立在北荒人的骸骨之上。
他的目光，麻木地扫过那些欢庆的人群，最终，却死死定格在了一个方向。
那头本该是北荒神明象征的雪白巨虎，正对着一名女子卖乖！
“嗷呜！”
那足以令山河变色的虎啸，此刻化作了一声低沉而委屈的呜咽。
硕大的虎头，蹭着那女子的手臂，那双睥睨万物、漠视生死的金色兽瞳里，此刻竟满是小狗般的讨好与依赖。
女子无奈又宠溺地揉了揉它的脑袋。
白虎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巨大的尾巴在身后欢快地摇摆着，扫起一阵微风。
“……”
拓跋雄的呼吸，骤然停滞！
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所有的认知、所有的信仰、所有的骄傲，在这一瞬间，被碾得粉碎！
神……
北荒世世代代供奉，被誉为荒原之主，连王庭大祭司都要三跪九叩的神虎……
竟然……
在一个女人的面前，撒、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得浑身颤抖，笑得几欲癫狂！
押解他的士兵见他状若疯魔，不由皱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老实点！”
可拓跋雄已经听不见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人一虎温情脉脉的画面，以及自己信仰崩塌后，那无尽轮回的嘲讽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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