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衡者,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这份‘平衡’的理念,也确实……令人向往。】菌岩先知的意念带着深沉的哀伤,【但是,你低估了‘起源之伤’的深度,也低估了林海那由无数孢子群落怨念汇聚而成的集体意识的……固执与绝望。】
他抬起由菌岩构成的手臂,指向洞穴深处那流淌着记忆画面的菌光脉络。
【林海的痛苦,并非源于对秩序或混沌的偏好,而是源于‘失去’与‘不公’。我们安居的孢子群落,无辜遭受墨渊波及,家园毁灭,同胞湮灭。这份创伤,化作了对一切‘外来者’,尤其是那些代表着‘强大力量’(如织网者,如前六序列)存在的根深蒂固的仇恨与恐惧。】
【你的‘平衡’,听起来美好,但在林海的主体意识看来,你与那些曾经的‘观测者’、‘入侵者’并无本质区别——都是携带着强大力量,试图来‘定义’它、‘改变’它的外来意志。它不会听你解释,只会将你的接触视为又一次的侵略,从而爆发出更猛烈的反击。】
守衡者沉默了片刻。菌岩先知的话,揭示了问题的核心。林海的敌意,源于最深层的创伤后应激,而非简单的理念冲突。
“那么,我们该如何做?”守衡者问道,“难道只能任由这份痛苦持续,让林海在仇恨中不断吞噬与自我毁灭吗?”
【并非毫无希望。】菌岩先知的菌光微微明亮了一些,【你的‘平衡’规则,其温和与包容的特性,或许……能绕过主体意识那坚硬的防御外壳。】
【我不建议你直接与‘海啸’对话。或许……你可以尝试,去滋润那些构成‘海啸’的……‘水滴’。】
“水滴?”
【是的。】菌岩先知的意念带着指引的意味,【林海并非铁板一块。在其广袤的领域内,存在着一些……相对平静的、尚未被主体意识完全同化的边缘群落,或者一些承载着特殊记忆的‘宁静节点’。它们如同狂躁大脑中尚未被彻底侵蚀的、残存着理智与不同记忆的神经元。】
【你可以尝试,在不惊动主体意识的前提下,接触这些‘水滴’。用你的平衡之力,抚慰它们的伤痛,展示新的可能性。当足够多的‘水滴’开始倾向于平静与接纳,或许……就能从内部,逐渐影响那片狂暴的‘海洋’。】
这是一个更加漫长、更加细致,但也可能更根本的方法。不是自上而下的强行定义,而是自下而上的潜移默化。
“你能指引我找到这些‘水滴’吗?”守衡者问。
菌岩先知点了点头,几缕散发着微光的菌丝从他身上延伸出来,在空中勾勒出一幅模糊的林海星域图,其中标注了几个微弱的光点。
【这些,是我所知的一些可能尚存独立倾向或特殊意义的节点。但请注意,主体意识的触须无处不在,行动必须极其小心。一旦被察觉,不仅你会面临危险,这些‘水滴’也可能被主体意识强行净化。】
【而且,】他顿了顿,语气凝重,【根据我最近的感知,林海主体意识似乎……并非完全沉寂。它在墨渊规则变动后,也表现出了一些……异常的活跃。它可能在酝酿着什么……或者,它那古老的记忆深处,某些更加危险的东西,正在被触动。】
更加危险的东西?守衡者心中一凛。林海的秘密,似乎比想象的更深。
“我明白了。”守衡者将菌岩先知提供的坐标信息记录下来,“我会谨慎行事。感谢你的指引,先知。”
【愿生命的韧性,与你同行,守衡者。】菌岩先知的菌光柔和下来,【小心……林海之心深处沉睡的……古老之梦……】
带着新的使命与警示,守衡者与LX-797离开了“归源之径”哨站,再次投入锈海与林海交界的那片危机四伏的星域。
他的目标,不再是撼动整片海洋,而是去寻找那些散落的、可能改变海洋颜色的……“水滴”。而菌岩先知最后的警告,如同阴云,笼罩在前方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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