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溪水浸透了王小川的棉裤，子弹啾啾地打在身边，溅起的水花混着泥沙扑在他苍白的脸上。赵虎和另一名队员死死架住他的胳膊，几乎是拖拽着将他从齐膝深的溪水里拉上了对岸。王小川的右脚踝传来钻心的疼痛，显然是刚才滑倒时扭伤了，此刻完全无法着力。
"小川！挺住！"赵虎低吼着，汗水混着溪水从额角流下。另一名队员则迅速捡起王小川掉落的步枪，警惕地指向追兵方向。
对岸，刘大脚、黑娃等四人已经占据了溪边一处较高的土坎，利用地形拼命向试图渡河追击的日军开火。黑娃的步枪每一次响起，几乎都伴随着对岸的一声惨叫，精准的狙击有效地迟滞了敌人的脚步。但日军人数占优，火力凶猛，压得刘大脚他们抬不起头，只能进行盲目的压制射击。
"虎哥！你们快走！沿预定路线撤退！我们顶住！"刘大脚嘶哑的喊声穿过枪声传来。
"不行！一起走！"赵虎红着眼睛吼道。抛弃战友，是"惊蛰"小队绝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别争了！再拖下去谁都走不了！"刘大脚语气决绝，"放心，甩掉这帮杂碎，我们有办法！快走！"
赵虎知道刘大脚说的是实情，也是目前唯一的选择。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对刘大脚那边喊了一声："保重！在老地方等你们！"随即，他对架着王小川的队员喝道："山猫，我们走！"
两人一左一右，几乎是半扛着王小川，钻进了岸边的密林中，沿着事先规划好的备用撤退路线，拼命向黑龙沟方向奔去。王小川强忍着脚踝的剧痛和拖累战友的愧疚，咬着牙不让自己哼出声来，尽量配合着移动。
身后，溪边的枪声愈发激烈，还夹杂着手榴弹的爆炸声。刘大脚小组为了给赵虎他们争取时间，显然是在进行顽强的阻击。每一声爆炸都像锤子一样敲在赵虎的心上。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战友们的身影：刘大脚总是眯着眼笑，熟悉山路如同自家后院；黑娃沉默寡言，但枪法如神，是小队最可靠的屏障；还有另外两名队员，虽然年轻，却都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好兄弟。
山路崎岖，夜色浓重。带着一个伤员，撤退的速度大大减慢。王小川的脚踝肿得老高，每一下触碰地面都让他冷汗直流。内心的自责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都怪我...要不是我滑倒...大家都能安全撤退的..." 他的眼泪混着汗水，无声地滑落。
赵虎敏锐地察觉到了王小川的情绪，一边奋力架着他前行，一边低声喝道："小川！给老子挺住！打仗就没有不失手的！大脚他们选择留下，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来！你要是垮了，他们对得起谁？！" 这话既是说给王小川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作为队长，每一个队员的伤亡都像一把刀插在他心上。
就在赵虎小组艰难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已经能隐约望见黑龙沟外围山峦的轮廓时，身后追击的枪声渐渐稀疏，最终归于沉寂。这死一般的寂静，反而比激烈的枪声更让人不安。赵虎命令小组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暂时隐蔽，派出身手最灵活的山猫原路返回侦察。
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王小川因为疼痛和失温，开始微微发抖。赵虎撕下自己的内衣布料，帮他重新包扎固定脚踝，眼神却不断焦急地望向身后的黑暗。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终于，黑暗中传来了约定的鸟叫声。山猫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他搀扶着一个人——是"惊蛰"小队里绰号"铁牛"的队员，铁牛浑身是血，左肩一片血肉模糊，脸色惨白如纸。
"虎...虎哥..."铁牛看到赵虎，嘴唇哆嗦着，眼泪混着血水流了下来，"大脚哥...黑娃...他们..."
通过铁牛断断续续、夹杂着痛苦和恐惧的叙述，那场惨烈的阻击战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赵虎他们撤离后，刘大脚小组面对数十倍于己的追兵，打得异常顽强。黑娃凭借精准的枪法，接连击毙了多名试图强渡溪流的日军军官和机枪手，极大地延缓了敌人的渡河速度。但日军很快调来了掷弹筒，炮弹不断落在他们的阵地上。
"一颗炮弹...就在我们旁边炸了..."铁牛的声音带着颤抖，"柱子当场就...大脚哥让我和黑娃向西边林子撤，他留下掩护...我们刚撤出没多远，就听到后面枪声特别急...然后就是一声特别响的爆炸..."
铁牛哽咽着说不下去，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我...我偷偷摸回去看...看到大脚哥...他身边倒了好几个鬼子...他手里还攥着冒烟的手榴弹弦...黑娃...黑娃为了救我，被侧翼摸上来的鬼子打中了后背...他临死前还拉响了身上最后两颗手榴弹..."
铁牛是被爆炸震晕的，醒来时战斗已经结束，他凭着求生的本能爬了出来，幸运地遇到了返回侦察的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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