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那双清澈的、带着未谙世事般期盼的眼睛,像两面小小的、灼热的凸透镜,把林枫心底那份无处安放的焦灼和自责,聚焦成了几乎要将他点燃的痛楚。他喉咙发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面对少年最朴素的问题,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很快……就能回来了吗?”
这声音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混合着溪流的叮咚、远处隐约的庆祝余音,还有他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最终还是周文博反应快,他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豆子的肩膀,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豆子,胜利需要时间,雷队长他们执行的是重要任务,更需要耐心。回去睡觉,明天还有高数课,听不懂可不行。”
豆子“哦”了一声,有些失望,又有些畏惧地看了林枫一眼,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宿舍的阴影里。
林枫还僵在原地,直到王猛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走了,老林。”
那一夜,林枫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窗外的月光从破旧的窗纸缝隙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条惨白的光带,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他脑子里一会儿是雷鸣咧着嘴骂脏话的样子,一会儿是豆子那双眼睛,一会儿又变成了地图上那片令人心悸的边境无人区。德国投降带来的那点虚假的振奋,早已被冰冷的现实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更深沉的、仿佛坠入冰窟的寒意。
他知道,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而日本这头深陷战争泥潭、如今又失去欧洲盟友的野兽,其反扑只会更加疯狂、更加不计后果。困兽之斗,往往最为惨烈。
接下来的日子,林枫像是把自己钉在了“育英谷”和兵工厂之间。他几乎不眠不休,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投入到工作中,仿佛只有让身体和大脑都疲惫到极限,才能暂时麻痹那根时刻为惊蛰小队绷紧的神经。
他对“种子”学员们的要求变得近乎严苛。一个公式推导不出,他能黑着脸把对方训到抬不起头;一个零件加工尺寸差了零点几毫米,他能逼着对方在车床前反复练习直到深夜,机器的轰鸣声和刺鼻的冷却油味道成了“育英谷”夜晚的背景音。学员们私下里都叫他“活阎王”,看到他走过来,大气都不敢喘。
“快!再快!你们以为敌人会等你们慢慢学吗?!时间不等人!战场不等人!” 他嘶哑的吼声时常在山谷里回荡,与其说是在督促学员,不如说是在鞭挞自己。
就连徐致远都看不下去了,私下里找周文博嘀咕:“林工这样下去不行啊,弦绷得太紧,要断的。那些娃娃,也都快到极限了。”
周文博只能无奈地摇头:“他心里憋着火,憋着痛,总得有个出口。由他去吧,注意别真把人累垮就行。”
前线的战报,如同印证林枫最坏的预感般,雪片似的飞来,每一份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日军第110师团一部,于潞城地区实施‘三光’政策,焚烧村庄十七座,屠杀无辜百姓逾千人……”
“……我太行三分区医院遭敌机精准轰炸,伤亡惨重,药品器械损失殆尽……”
“……平汉线沿线,日军频繁出动特工小队,伪装我军人员,袭击地方政权,手段极其残忍……”
指挥部里,气氛一天比一天凝重。煤油灯日夜不熄,烟雾缭绕,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和压抑的愤怒。
“狗日的小鬼子!这是知道自己要完蛋了,开始发疯了!” 王猛一拳砸在摊开的地图上,震得上面的铅笔头跳了几下。他身上那股汗味、烟草味和硝烟味混合的气息,更加浓烈了。
林枫盯着地图上那些被标注出来的、代表日军暴行和异常调动的箭头,眼皮一直在跳。他拿起一份详细描述日军新战术的战报,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纸张边缘,发出窸窣的响声。
“你看这里,” 他声音干涩,指着一段文字,“小股部队渗透,精准打击后勤和指挥节点,甚至开始使用……毒气弹了。”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上来。
周文博摘下眼镜,用力按着鼻梁:“上级通报,日军大本营已下达‘玉碎’计划,要求各部队在华进行最后决战,不惜一切代价拖延时间,甚至……准备在我国本土进行细菌战。”
“细菌战”三个字像一块冰,砸在寂静的指挥部里,让空气都凝固了。林枫感到一阵反胃,仿佛已经闻到了那种无形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恶臭。
“他们这是……这是要拉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王猛的眼睛红了,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
林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和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我们不能跟着他们的节奏走。”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红色的箭头,“鬼子现在像没头苍蝇,不,像被打瘸了腿的疯狗,到处乱咬。但其核心目的,是破坏我们的战争潜力,拖延我们反攻的步伐,为他们本土防御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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