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他妈光会纸上谈兵!记住喽,活下来,才能谈建设!”
他看着那些年轻而懵懂的脸庞,心里一阵刺痛。他们本该有更光明的未来,去学习,去创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迫过早地接触战争的残酷。
时间在一种极度压抑和亢奋交织的状态中,一天天过去。前线的战报依旧不容乐观,日军的疯狂反扑给各部都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和伤亡。但与之相对的,是从黑龙沟以及其他几个分厂运出的一车车、一担担的武器弹药,源源不断地送往前线。粗糙的木箱里,装着的是根据地的希望,是战士们以血还血的底气。
这天深夜,林枫还在和几个老师傅攻关子弹壳复装的最后一道工序——底火的可靠性问题。车间里灯火通明(用的是好不容易搞来的、亮度可怜的汽灯),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研磨的细微粉尘和火帽击发药的刺鼻气味。几个人围着工作台,台面上散乱地放着各种工具、半成品和写满潦草数据的纸张。
突然,车间那扇厚重的、用来隔音和防护的木门被人“砰”地一声撞开,冷风裹挟着夜露的湿气猛地灌了进来,吹得汽灯的火焰一阵摇曳,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人影。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抬起头。
王猛像一尊铁塔似的站在门口,他没戴帽子,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有难以置信的激动,有如释重负的狂喜,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重。
“老林!老林!” 他声音洪亮,却带着明显的颤抖,打破了车间的寂静。
林枫心里“咯噔”一下,手里拿着的镊子“当啷”一声掉在铁制的工作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猛地转过身,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是……是惊蛰的消息?是好……还是……
他不敢问,只是死死地盯着王猛。
王猛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抓住林枫的胳膊,那力道大得让林枫龇了龇牙。“回来了!他娘的!有人回来了!”
林枫只觉得一股热血“嗡”地一下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谁……谁回来了?是……是雷鸣?”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王猛脸上的狂喜收敛了一些,换上了一抹沉重:“不是雷鸣……是小东北!还有……卫生员小何!就他们两个!是被边境附近的牧民发现的,捡了条命……刚送到医疗队,沈医生正在抢救!”
小东北!那个机灵得像只猴子,总爱缠着他问东问西的小子!还有卫生员小何!
林枫什么也顾不上了,他一把推开王猛,像头发疯的野牛一样冲出车间,撞开了几个挡路的工人,朝着医疗队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胸腔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他还活着!至少……还有人活着!
医疗队那间用作手术室的土坯房里,亮着比车间更昏暗的油灯。一股浓烈的消毒水(主要是酒精和煮沸的盐水)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呛得人鼻子发酸。
沈清禾和几个护士正围在两张简陋的木板床前,忙碌着。她们的脸上带着疲惫,动作却异常专注和迅速。
林枫冲到门口,脚步却猛地顿住了。他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几乎不敢往里看。
借着摇曳的灯光,他看到了。
左边那张床上,躺着的是小东北。他整个人瘦脱了形,脸颊深深凹陷下去,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蜡黄,闭着眼睛,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他的左腿从膝盖往下,空荡荡的……只用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布条胡乱包裹着断口处,渗出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褐色。
右边床上,是卫生员小何。他情况稍好,但同样昏迷不醒,额头缠着厚厚的绷带,半边脸肿得老高,露在外面的手臂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已经结痂的刮伤和冻疮。
林枫的视线模糊了。他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门框的木屑里。
他们还活着……可这活着的代价……
沈清禾抬起头,看到了门口的林枫。她口罩上方的眼睛显得格外大,里面布满了血丝和深深的疲惫。她对着林枫,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摇了摇头。
那眼神里的意思,林枫读懂了。
命,暂时是保住了。但其他的……
林枫靠在门框上,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他望着里面那两个历经磨难、残缺不全的年轻躯体,望着那摇曳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灯火,望着沈清禾和护士们忙碌的身影。
希望,像是风中的残烛,微弱,却顽强地亮着。
他得到了两个兄弟生还的消息,但这消息带来的,却是更深、更复杂的谜团,和更沉重的担子。
雷鸣和其他人呢?他们遭遇了什么?“影武者”部队?“特殊弹药”?
小东北和小何,他们……能醒来吗?醒来后,又能说出多少真相?
这一切,都悬而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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