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张翠红过于锐利的目光,垂下眼睑,看着紫砂壶嘴里袅袅升起的热气,脑子飞快地转着,组织着最稳妥的答案:“没……没什么特别的啊?最近不就是复习准备月考嘛,现在考完了,稍微喘口气。然后就是开了个文学社的干部会议,把新学年的分工再明确了一下。剩下的时间,”他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坦荡,“就是在看您给我的那些深蓝杯的资料和往年试题了。真的,没别的了。”他试图用“学习”和“工作”这两块最安全的盾牌,挡住可能的窥探。
“既然你自己都知道时间不够用,”张翠红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带着一种被隐瞒的失望和痛心,“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跑去参加那个什么元旦晚会选拔?还要去组什么乐队?!”
“哐当!”
夏语手中那只一直小心翼翼端着的白瓷品茗杯,失手掉落在铺着深蓝桌布的茶几上。幸运的是杯子没碎,只是滚了两圈,澄黄的茶汤泼洒出来,迅速在桌布上洇开一片深色的、不规则的湿痕,像一颗骤然破碎的心。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震惊和难以置信,瞳孔因为过于意外而微微放大:“您……您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翠红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失望,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雨点砸在夏语心上,“夏语!你太让我失望了!月考刚过,深蓝杯集训才开了个头,文学社百废待兴,团委那边一堆事情等着你这个副书记去协调处理!你告诉我,你的时间从哪里挤出来的?你的精力是无限的吗?!”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那不知疲倦的暴雨,依旧在疯狂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噼啪”声,仿佛在为这场无声的师生对峙擂鼓助威。茶水在桌布上缓慢地蔓延,那深色的印记越来越大,如同夏语此刻心中迅速扩散的慌乱和某种被戳破的窘迫。
最初的震惊和措手不及如同潮水般退去。夏语看着那片刺眼的茶渍,又缓缓抬起头,迎上张翠红严厉中夹杂着痛惜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臆想中的嘲讽或幸灾乐祸,只有纯粹的、沉甸甸的担忧——担忧他的身体,担忧他可能因分心而导致的崩盘。
一股暖流混杂着强烈的委屈猛地涌上心头,冲垮了最后一丝试图掩饰的念头。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了一下,眼神里的慌乱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固执的清澈和坚定。
“老师,”夏语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我组乐队,确实是为了参加今年的元旦晚会。但是,”他加重了语气,像是在为自己辩护,也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我绝对没有像您担心的那样,荒废学业,或者丢下团委、文学社的工作不管,没日没夜地去排练!”
他看着张翠红,眼神坦荡:“我们排练的时间,都选在周末的下午,或者晚上放学后,地点在城东垂云乐行东哥那儿,离学校很远,不会影响上课和自习。文学社的工作,沈辙和顾澄他们非常得力,框架已经搭好,运转正常。团委那边的事务,李君学长经验丰富,我主要是配合和学习。至于学习,”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月考成绩……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夏语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点不好意思和更多释然的笑容,那笑容干净得如同雨后初晴的天空。他站起身来,再次对着张翠红,深深、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一次,不是为了认错,而是为了剖白。
“张老师,我知道您担心我,心疼我。”他的声音因为弯腰而显得有些闷,却充满了真挚的情感,“高中三年,弹指一挥间。高一……就只有这么一次啊。如果连高一的时候,都不能鼓起勇气,去做一点自己真正热爱的事情,去尝试一次,那么到了高二、高三,课业更重,责任更大,就更没有时间,更没有机会了!”他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张翠红,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光芒,“对我来说,玩音乐,和兄弟们一起排练,把心里的想法变成旋律……就算练到手指发麻,嗓子发干,那也是一种享受!一种……自由的感觉!”
他微微喘了口气,像是在积蓄最后的勇气和说服力:“老师,请您相信我!我能安排好时间,我能兼顾!我有这个信心!”那眼神里的光芒,纯粹而炽热,带着少年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孤勇和对梦想最原始的渴望。
张翠红久久地凝视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视若子侄的学生。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听着他话语里那份对热爱的纯粹执着,她胸中那团因担忧而起的怒火,终究还是被更复杂的情感所取代——是无奈,是忧虑,但也有一丝……被这份青春热血所隐隐触动的理解。
办公室里只有窗外暴雨的喧嚣和紫砂壶里水汽蒸腾的微弱嘶鸣。张翠红沉默了许久,久到夏语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终于,她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裹挟着沉重的无奈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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