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给礼策起个全名了。" 韩母的织布机在此时停了,最后一根金线穿过 "四海纹" 的铜铃,阳光透过布面在众人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就叫 ' 赵氏禾书 ' 吧," 她摸了摸布上那株贯通南北的禾苗,"老身听流民说,天下的禾苗原是一家,只是在不同的土地上,长出了不同的模样。"
霜降那日,染坊的竹筐里躺着卷新竹。
赵无恤用骨刀在卷首刻 "赵氏禾书?总篇" 时,刀锋切开竹纤维的轻响,恰似春苗顶破冻土的微声。下面列着的狼山 "祭田篇"、曲沃 "轮作篇"、陈国 "水土篇",每篇末尾都留着片空白,像在等更多土地上的故事来填空。
智伯勤的小孙子趴在竹卷旁,用狄人送的狼毫笔在空白处画了个大大的箭头,箭头穿过狼山的红土、曲沃的黄土、陈国的黑土,最后落在片陌生的土地上,那里画着株从未见过的禾苗 —— 他听江南少年说,那叫 "水稻",能在水里长,穗子垂得比任何庄稼都低。
韩母把新织的 "四海纹" 布铺在竹卷上,布上的铜铃正对着箭头的方向,金线在日光下流淌,像条看不见的河。"老身多织了半匹," 她的手指抚过布上的禾苗,叶脉里还留着去年的血痕与今年的酒香,"等陈石把 ' 赵氏禾书 ' 带到更南的地方,就能接着绣。"
赵无恤摸向胸口的旧伤,疤痕在月光下泛着银白,像条被岁月磨亮的河床,暗河的水、黄河的浪、淮河的波,都曾在这道沟壑里流淌。母本竹卷的嫩芽已长得高过陶瓮,根须钻进打谷场的泥土深处,把三地带来的新粮都缠成了团,在黑暗里孕着明年的春。
远处的暗河传来铜铃的脆响,是赵狗儿在教新马驹认路。少年的歌声混着铃声漫过来,唱的是韩母新编的调子:"黑黍走千里,泉眼随路行,一卷禾书在,四海皆生根......"
赵无恤望着南边的夜空,北斗的斗柄正指向稻黍生长的方向,银河的浪涛里,仿佛漂着无数卷竹书,每卷都写着同一个字。他知道,"赵氏禾书" 的新苗已顺着暗河的褶皱、黄河的肌理、淮河的脉络往远方走,就像去年的黑黍种,总要在陌生的土里,扎下属于自己的根。
竹卷上的嫩芽突然轻轻一颤,顶开块冻土,露出的新牙尖上沾着星子的碎屑,正朝着少年歌声传来的方向,一寸寸,往天亮里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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