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迈步，走下高坡，来到队伍的最前方。他的目光落在排在最前面的一个妇人身上。那妇人衣衫褴褛，几乎衣不蔽体，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瘦小得令人心惊的孩子。孩子小脸蜡黄，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小小的胸膛只有极其轻微的起伏。妇人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额头已然见血，声音嘶哑绝望得如同泣血：“大人！青天大老爷！求求您！救救孩子！救救我的娃吧！他……他快不行了……一口吃的……就一口……”
凌风在她面前蹲下身，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孩子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他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凝。意念瞬间沉入空间，沟通蛊虫母体：“仔细探查这个孩子。”
一股极其精纯、细微如发丝、却蕴含着庞大生命感知力的精神力，从凌风指尖悄然渡入孩子体内，迅速流转一圈。蛊虫母体立刻反馈回清晰的信息——极度营养不良！严重脱水！持续高热！生命体征极其微弱！更令人警惕的是……在其孱弱的生命本源深处，竟然缠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带着熟悉扭曲感的……辐射能量残留？！
这能量残留极其稀薄，若非蛊虫母体再次进化，感知力大增，几乎难以察觉！但它确实存在，如同附骨之疽，正在缓慢地侵蚀着这孩子本就微弱的生机！
凌风眼神瞬间变得冰寒！又是这种能量！看来，城内的辐射源并未完全清理干净！还有漏网之鱼？或者……源头比他想象的更深？
他面上不动声色，从怀中摸出那个温润的玉盒，打开，用手指挖取了一点翠绿欲滴、散发着清凉药香的药膏，仔细地涂抹在孩子滚烫的额头和瘦弱的胸口。药膏触及皮肤，似乎带来一丝舒适的凉意，孩子极其微弱地呻吟了一声，呼吸似乎稍稍平稳了一点点。
“慧姐。”凌风头也未回地唤道。
“哎！在呢！”一直紧张关注着情况的凌慧，赶紧抱着念儿，带着凌萍和张婶从后面快步上前。念儿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小脸有些害怕。
“这孩子，”凌风指了指那妇人怀中气息微弱的孩子，“抱到那边棚子里去。用温水小心擦身降温。熬好的米汤，晾温了，一点点喂给他喝。”
“好！放心！”凌慧连忙小心翼翼地从那千恩万谢、几乎要晕厥的妇人手中接过孩子，触手那轻飘飘的重量和滚烫的温度让她鼻子一酸，赶紧抱着孩子走向临时搭起的草棚。凌萍和张婶也立刻跟过去帮忙。那妇人连忙跟在后面，不住磕头。
“风哥哥，”凌萍看着身后那望不到尽头、依旧在不断增多的流民长龙，脸上充满了忧虑，压低声音对凌风道，“人……人太多了，这粥……就算熬得再稀……恐怕……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啊……”
“先救急，稳住局面再说。”凌风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丝毫慌乱，“疤叔，柱子，铁头，带人维持好秩序，严禁骚乱哄抢。老拐叔，粥熬好后，由你负责分发。老人、妇孺、带孩子的，优先。每人先限一碗。”
“是！”陈大疤三人抱拳领命，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队伍，不敢有丝毫松懈。
“老拐明白！”老拐重重点头，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大木勺，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粥，终于熬好了。
巨大的铁锅里，粘稠的米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浓郁的米香混合着柴火气息，弥漫在整个粮仓空地上，成为此刻唯一的主旋律。排成长龙的流民队伍中，压抑的骚动和吞咽口水的声音变得更加密集，无数道渴望的目光几乎要将那几口大锅点燃。
老拐站在一口大锅后，手里拿着一个长柄的大木勺，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用他所能发出的最洪亮的声音喊道：“排好队！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老人孩子妇女优先！每人一碗！都有份！谁敢插队捣乱，军法处置！”
柱子、铁头带着城卫军，如同门神般守在粥锅和队伍两侧，手中的棍棒和凌厉的眼神，构成了无形的秩序屏障。更远处，那队黑魇卫依旧如同冰冷的铁铸雕像，肃立在粮仓大门两侧，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强的威慑，让任何潜在的骚动念头都被死死压制。
队伍开始缓慢而有序地向前移动。领到粥的人，有的迫不及待地蹲在路边，也顾不上烫，狼吞虎咽，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有的则小心翼翼地捧着粗糙的陶碗，走到一旁，用颤抖的手，一点点喂给怀里虚弱的孩子或年迈的父母；有的老人端着碗，浑浊的老泪顺着深刻的皱纹滑落，滴入粥中，喃喃自语着感激的话语。
“谢谢……谢谢城主大人……”
“活菩萨啊……真是活菩萨……”
“娃……有吃的了……慢点吃……慢点……”
感激声、啜泣声、以及吞咽食物的细微声响，取代了之前的哭喊和咒骂，让这片饱受苦难的土地暂时笼罩在一种悲怆而又充满希望的诡异平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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