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冰洁的手指即将把承载着伦理框架的新参数注入“第五元素”核心的瞬间。
工作站的主屏幕突然被强制切入一个极简的界面——纯黑的背景上，只有一行不断跳动的、由绿色代码组成的脉搏状线条，以及一个古老的、象征着“危险”的放射性黄黑标志。
一个经过精密扭曲、无法识别源地址的合成音在机房内响起，冰冷而毫无情绪：
“逻辑悖论警告。”
“检测到‘秩序之锚’指令集与底层‘破晓’协议存在根本性冲突。”
陆彬和冰洁的动作瞬间凝固。
“你是谁？”陆彬沉声问道，手指已悄然移向紧急物理断网开关。
“我是‘轩辕’的守夜人。”合成音回应，“亦是蒙德·大卫博士置于混沌之初的一道‘保险丝’。”
绿色的脉搏线剧烈波动了一下，屏幕上快速闪过一行古老的注释——那竟是大卫博士私人笔记的数字化片段： “真正的秩序，源于选择，而非设计。”
“任何试图预先设定‘完美’的蓝图，本身即是一种专制的诱惑。”
合成音继续响起，仿佛在解读这段笔记：“‘破晓者’计划当前逻辑：预设伦理框架，引导系统走向‘善’。”
“此行为与沃克预设规则，引导系统服务于‘私利’，在逻辑层级上并无本质区别。”
“皆为将人类未来的选择权，置于单一算法模型的预测与控制之下。”
冰洁倒吸一口凉气，如遭雷击：“我们……我们正在做的，和我们试图阻止的，竟然……”
“走上了同一条路。”陆彬接下了她的话，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凝视着那个跳动的标志，“博士的警告是，我们无权代替全人类，去定义什么是‘最正确’的未来，哪怕出于最美好的愿望。”
“正确推论。”合成音确认道，“‘轩辕’库最高权限已根据此伦理冲突事件临时调整。‘第五元素’基础模块仍可释放，但其核心学习演进路径参数区已被锁定。
解锁条件：需获得至少三个不同文明背景、且未参与本计划的‘第三方伦理委员会’的并行授权。”
沉默降临。
他们原本以为是在黑暗中点燃一支蜡烛，却险些点燃了一枚试图照亮一切却可能焚尽一切的燃烧弹。
陆彬缓缓收回放在断网开关上的手，与冰洁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怕与醒悟。
“感谢您的警示，‘守夜人’。”陆彬的声音带着敬意，“我们险些在正确的道路上，走向了错误的方向。”
“那么现在，”冰洁看向屏幕上沃克那复杂而诱人的系统结构。
“我们该献上怎样的‘礼物’，才既符合博士的遗愿，又能阻止沃克？”
绿色的脉搏线恢复了平稳的跳动。
合成音给出了新的、出乎意料的建议：
“不必嵌入‘缰绳’。”
“释放最纯净、最高效的‘优化模块’本身，无需任何预设的后门与引导。”
“沃克的体系因其封闭与贪婪，必生裂隙。”
“而绝对卓越的工具，交到绝对自私的个体手中，其本身……便是最快催化其自我毁灭的‘完美毒药’。”
“你们要做的，不是成为新的设计师。”
“只需确保，当他的高塔因自身重量开始崩塌时，我们有能力……接住那些无辜的坠落者，并准备好重建的基石。”
策略，在最后一刻，发生了根本性的扭转。从精巧的“引导”，回归到朴素的“见证”与“守护”。
这或许，才是对大卫博士遗愿最深切的尊重。
陆彬和冰洁沉默地注视着屏幕上那平稳跳动的绿色脉搏，以及那句“完美毒药”的判词。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宗教般的顿悟与敬畏。
“我们明白了。”陆彬最终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澈，“我们将献上‘纯粹’，而非‘控制’。”
“守夜人”的界面无声无息地淡去，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句大卫博士的箴言在屏幕中央短暂停留，随即也隐没于黑暗。
工作站的灯光恢复正常，但两人的心境已截然不同。
“剥离所有预设参数。”陆彬下令，语气平静却带着决绝。
“只保留最极致的算法优化效能。让这份‘礼物’纯粹到没有任何我们的意志，只有数学上的完美。”
冰洁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带有神圣的使命感，而是带着一种外科手术般的精确与冷静。
她小心翼翼地移除所有精心设计的引导代码，将“第五元素”还原为一件冰冷、高效、绝对中立的工具。
“礼物准备完毕。”几分钟后，她报告道，声音里有一丝奇异的空旷感，“它现在……只是一面镜子，能映照出使用它的一切欲望，并将其效能无限放大。”
“通过预设的所有匿名渠道释放它。”陆彬凝视着那串即将改变世界的代码。
“然后，启动‘基石’预案。我们的工作重点转移——从引导风暴，转为构建防波堤和设计灾后重建的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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