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里有《灰肥令》《寒监簿》《承忆契》,还有七具寒祟尸的木牌拓片。"
苏芽望着陶匣被埋进土
"若有一日谷毁人散,后人挖出这匣子,看到这些字、这些名、这些规,就会知道——我们饿过,但我们没疯。"
人群里有人哭出了声。
柱子突然跪下来,把头往雪地里撞
"主母,我错了。"
苏芽没扶他,只对阿牛道
"他去寒窖守夜,替马大烧七夜纸钱。"
当晚,炼秽窑的烟又升起来,这次是清灰色的,像缕飘不高的云。
老棺儿在窑前焚纸,纸灰上用朱砂写着"良心安";阿牛带着拾骨队巡夜,灯笼照得雪路发亮,他们唱着新学的谣
"北坡有石镇千年,底下压着活人愿。"
三日后,燕迟抱着卷旧档来找苏芽。
纸页发黄,边角沾着暗褐色的渍——像是血。
"永安三年大疫。"
他翻开最里页
"官府封了三十七个坑,说是埋疫尸,实则是活埋逃荒的百姓。"
他指尖发颤
"我们现在用的土,有些...可能就盖在那些坑上。"
苏芽接过旧档,翻到最后一页。
墨迹已经晕开,但"灭口"两个字还清晰。
她沉默良久,取笔在《荒骨册》序言末添了句
"罪不在土,在用土之人的心。"
她命小禾将《荒骨册》副本藏在骨灰窑地基下,又立了块新碑在谷口。
碑上刻着
"此地无圣人,只有试错的人;此土不干净,但我们想干净地活。"
当夜,那缕总在窑边晃的幽蓝光点突然升起来。
它绕着镇石转了三圈,像在告别,又像在确认什么。
最后,它缓缓沉入地底,没起一点声响,像把刀入了鞘,像个疲惫的人终于睡下,像一个时代终于把它的伤疤,变成了盾牌。
谷口新铸的铜钟就在这时动了。
守钟人老周头正裹着被子打盹,突然听见"嗡"的一声。
钟摆没晃,钟槌没动,铜钟却自己响了。
第二声、第三声,余音撞在雪地上,惊得寒窖的冰棺都颤了颤。
老周头摸黑去扶钟,手刚碰着钟身就晕了过去。
等春桃带人赶到时,守钟房里点着的油灯好好的,铜钟安静得像块死铁。
但老周头怀里,还攥着半片没烧完的纸钱——上面的字被揉皱了,隐约能看出"良心"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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