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沱河边,看着远在对岸的渡船,张梁生起修桥的想法,眼下已经开春解冻,要动工也得等到冬天结冰了才行。等上游的冰化去,先建一座浮桥应急,等渡船太费时间。
过得河来,张梁直奔疫疠所,“二兄二兄,”他顾不得失礼,在疫疠所大声疾呼。
“三郎,我与田先生在此处,何事如此慌张?”张宝在一间房中回应。
匆匆与二人见礼,张梁急着说,“二兄,工坊里有一人生了漆疮,皮肤溃烂,呼吸困难,高热不止,我怕他熬不过去,需要从所里借用一名医师,与我回村一趟。”
人命关天,张宝带着他赶去了医师办公区,一众医师向张梁问询了患者的症状,抓了不少对症的药物,还调制了外敷药粉。
中医是动态平衡的医学艺术,外敷药可以提前预备,内服药讲究千人千方,按个人体质与脉象来配药,病情严重多变的甚至一日一方,一日几方,当然也有通用药物,比如藿香正气水,但不同的人服用后效果不一。
见张梁说的症状严重,一名四十来岁的本地医师与他同行回村,先给病人诊断,再开方抓药,效果会更好。
一路颠簸,路上顾不得闲聊,又急匆匆赶回村里。
医师给那可怜兮兮的学徒把脉问诊,开了一个泻心汤的方子,主药由大黄、黄连、黄芩三味组成。
医师特意叮嘱:“泻心汤内服,三碗水煎成一碗,不烫了就趁热喝。此方有泻火解毒、清热燥湿、增强体力之功效,可应对生漆带来的湿热毒邪、血热风燥与内腑脾胃失调?症状;这如意金黄散敷与渗液之处,敷完药注意不要再去挠,方中有南星,记得不要多用,此药有毒性。”
诊断完毕,医师把药篓子留在了村里,省得日后还要再带药,看看天色还能看清路,便准备回城去。
张梁问医师,若是情况紧急,能否再辛苦他过来,医师满口答应,但让病人尽量去曲阳城里,他在城里就有药房。
临行时,张梁往医师袍袖里揣了一贯钱,医师推辞了几次,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挣钱嘛,不磕碜。况且还是正当的劳动所得,一条人命一千文钱,不贵。
张梁回房,探视了敷了药的学徒,老裴正在一边烧火熬药,三碗水煎出一碗药汤。张梁凑前闻了一下,真香,这位兄弟,这么香的药还是你喝吧。
估摸着温度差不多了,老裴端过药碗给学徒。
有黄连加持,味道应该是挺苦,看他喝完药表情扭曲,张梁递给他一颗纸包糖。
学徒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看向张梁。
“剥开纸,里面是糖,吃完就不苦了。”
学徒送糖入口,糖块在舌尖融化,甜味在味蕾上绽开,他嘴角上扬带着笑,只是眼眶却泛起水光。
这甜味太过熟悉,像极了儿时病中,娘亲从外面带回的那一块蜂巢,用粗布帕子层层包裹,藏在怀里生怕掉了。她冻得发红的手将蜂巢塞进他嘴里,笑着也对自己说:“这是蜜糖,吃完就不苦了。”他点头,她便笑得比蜜糖还甜。
后来,村里遭了灾,家里没有粮食,娘亲抱着自己哭了好半天,与父亲一起出去,父亲回来了,娘亲再也没能回来。
从那以后,他再没尝过这样的甜。
他喉结滚动着咽下糖化开的汁水,却咽不下突然涌上心头的酸涩,慌忙用手背去擦眼角的泪,忘了手背上有被挠破的水疱,被泪水沾染,刺疼得又一咧嘴,表情很是怪异。
就一颗糖,表情这么丰富,这要是用心学习三个月文化课,绝对能考到179分,被上戏录取。
张梁却不知道,最好的演技,从来不是刻意模仿,而是自己真实的经历。那些藏在心底的痛与甜,只需一个契机,就能让眼神、动作、甚至呼吸都变得无比真实。
张梁看着他怔怔出神,哭着笑,笑着哭的样子,有些不解:“一块糖而已,至于吗?”
学徒垂下眼,用力擦去眼角的泪,声音含糊,却听得清:“至于!”
张梁不再理会他,让他好生休养,便转身准备去香堂。
身后,学徒翻身下地,头磕在地上发出闷响,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小的张合,愿为公子效死!。”
张合?!这可是名人,张梁自然也是知道的,回身扶起地上的学徒,“张合,你可是河间人?”
“公子认识小的?小的是河间郡鄚县人。”
“无妨,此事并不重要。除了木匠活,你还会些什么?”张梁掐指一算,张合参军讨伐过黄巾军,看他今年二十来岁,年纪相符。
“小的其实不会木匠活,跟着王大匠刷了几天漆,发了漆疮便在棚舍里呆着。小的少年时在庄子上学过开弓,懂一些射术。”张合一点都不藏拙,把底子都露了出来。
“你可有表字?”
“小的字儁乂,乃是一介无名之辈,公子知道的应当不是小的。”
“你家人如今可还安好?”张梁准备把张合的家人接过来,进行深度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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