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绲含笑点头,“三郎不必过谦。王次仲、钟元常虽亦精于楷势,却未如你这般成一家之法、立系统之言。你虽年少,然书法已臻精妙,更兼有‘永字八法’为基,足可开宗立派。”
他话锋一转,又赞张梁的文辞,“三郎文采斐然,这两幅墨宝,文辞对仗,平仄谐合,且字数远超寻常四言五言,意境更为丰赡,别添雅趣,实为妙品。”
张梁道,“当世诗文多以四言五言为主,字数多的赋文也不鲜见。小子浅见,以为诗文不应为形式所拘,长短繁简,但当其用、合其意便可。”
荀绲突然想起一事,“我曾于京中见过郎中张伯安,他提及你曾赠他一幅条陈,上书‘文以载道,言以足志’,正与你方才所言深相契合。”
张梁听到张伯安,一时还没回过神来,思索片刻才想起来,这不正是中山甄氏的客人,被征辟进京的张钧张伯安。
“小子昔日在中山,拜访甄家主时,恰巧与张郎中有一面之缘,彼时他尚是白身,如今已荣膺郎中之职。”张梁笑道,“我将此物称之为对联,取其上下语句相对、字数相联之意。”
知道两人有了共同好友,不免又亲近了几分。
“对联之名,倒也是贴切得很。”荀绲道,“三郎书赠对联于我荀氏,实令蓬荜生辉。我荀氏虽薄有文名,不过家风勤勉而已,岂敢遽当儒宗之誉?”
张梁笑答:“荀公过谦了。岂不闻过谦则近于伪,过让则近于矫?颍川荀氏,八子如龙,慈明无双,天下皆知。且观今日堂下年轻一辈,休若兄(荀衍)通达有器局,他日可佩相印;荀彧兄弟虽年少,我在钜鹿已闻其睿智宏才,当为王佐之才;公达(荀攸)沉密有智,必为一代谋主。以小子所见,荀氏何止八龙,实乃代代才俊,人龙相继。”
“如今虽是党锢,但荀氏私学之名,早已传遍天下,如何当不起一代儒宗之誉?”
荀绲斟酌着张梁的话,“过谦则近于伪,过让则近于矫。三郎果然是出口得句,落笔成章。”
他心里虽然受用,却还是推辞道,“古文经学与今文经学并立于世,京中太学与曲阜孔学皆有数百年积淀,而今高密郑学更是盛行一时,我荀氏文风虽盛,实不敢以儒宗自居。”
还挺矜持,要三让三辞啊?张梁笑道,“荀氏一脉,源自荀卿,荀学亦是有数百年积淀。我观当今太学,多有蝇营狗苟;孔学空存数百年,却是有泥古之嫌;唯郑学能推陈出新,或可与荀氏之学并论。儒宗之名,以荀氏八龙之辉光与诸多俊才之加持,实至名归。”
这番七分实、三分扬的赞誉,听得荀绲心中颇为熨帖,不禁哈哈大笑:“既如此,老夫便忝颜收下三郎盛誉,谢过赠联之情了!”
张梁道:“荀氏本就名副其实,何来忝颜之说?荀公切莫再谦。”
荀绲欣然笑道,“过谦则近于伪,三郎说的极是,那老夫便不再推托了。”
他小心卷起对联,问道,“我曾在张伯安府中,见其所悬条陈装裱精良,听他说此法亦是你所授?”
张梁点点头,“昔日文书多记载于简牍绢帛之上,简牍笨重,绢帛昂贵,装裱多有不易。自留侯纸问世之后,小子觉得若是能将它舒展平铺开来,更有益于观瞻,于是研究了一番,摸索出一套装裱之法。”
荀绲闻言,目光灼灼,停下了卷对联的动作,兴致盎然地问起装裱的步骤与诀窍。张梁便将如何涂刷浆糊、如何覆背、如何阴干、如何砑光等工序一一道来,向荀绲详解其中的装裱要领。
荀绲听得极为专注,等他说完,手持卷轴,有些迫不及待地起身,对张梁笑道,“听得三郎此法,老夫心痒难耐,欲即刻去后堂一试身手。便让衍儿、彧儿与公达他们在此陪你多说说话。”
说完,荀绲便带着那副对联,步履轻快地转入后堂,显然是打算亲自操刀,体验一番这新颖的装裱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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