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垢的声音很轻，如同羽毛飘落，却像一道惊雷，在陈默（李世民）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恭等人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惊疑不定地看向王妃，又看向脸色骤然苍白的秦王殿下。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和每个人沉重的心跳。
“观音婢…你…”陈默（李世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他看着眼前女子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映照人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探寻、浓浓的哀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固执的期待。
他瞬间明白了。从搅汤的习惯，到掌心的老茧，到救治老仆的现代医学知识，再到今夜这匪夷所思的“火药”破敌…自己与原主李世民之间那些细微却又无法忽视的差异，早已被这位心思缜密、观察入微的贤后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今日这“雷霆破弩”的最后一击，彻底点燃了她心中积压已久的疑窦。
退无可退！瞒不住了！也…无需再瞒了！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解脱感，伴随着强烈的愧疚，瞬间涌上陈默的心头。他深吸一口气，迎着长孙无垢的目光，没有回避，眼神复杂难明。
“你们都…退下。”他挥了挥手，声音低沉沙哑，“殿外十丈，任何人不得靠近。”
“殿下…”房玄龄欲言又止，眼中充满担忧。
“退下！”陈默（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对视一眼，终究不敢违抗，带着满腹惊疑和忧虑，躬身退出了承乾殿，并严令侍卫封锁四周。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烛火摇曳，映照着相对而立的两人。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殿内弥漫。
良久，陈默（李世民）才缓缓开口，声音干涩：“观音婢…你…都看出来了？”
长孙无垢没有回答，只是向前一步，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微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仿佛要将这张无比熟悉却又感觉无比陌生的脸庞刻进灵魂深处。
“眼神…”她喃喃道，声音带着梦呓般的恍惚，“二郎看我的眼神…以前是炽热的，带着少年郎的意气和对妻子的依恋…后来，变得深沉，是帝王的雄心和偶尔的疲惫…但自从昆明池落水醒来后…”她的指尖划过他的眼角，“这里…深处藏着的东西，不一样了。有恐惧，有茫然，还有一种…不属于这里的疏离和洞悉…像是…像是隔着千山万水在看这个世界。”
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他冰冷的手背上，滚烫。
“还有你的手…”她执起他的右手，指尖抚过那些厚实的老茧，“以前，我抚摸它们，能感受到沙场的风霜，感受到你握紧马缰、挥舞兵器的力量…可那次我碰你，你缩手了…那不是习惯，是…陌生和排斥？仿佛这具身体，并不完全属于你掌心的灵魂？”
“还有…”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老张头那次，你用的法子，闻所未闻，却行之有效。今夜这‘雷霆火’…更非人间应有之术！二郎他…或许会奇思妙想，但绝不会通晓这等…这等近乎神鬼之能！”
她每说一句，陈默的心就下沉一分。原来，破绽早已无处不在。
“告诉我…”长孙无垢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哀求，却又异常固执，“我的二郎…还在吗？你…你把他…怎么了？”最后一句，已带上了哭腔。
看着眼前女子梨花带雨、哀伤欲绝却又强撑着寻求真相的模样，陈默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塌。欺骗这样一位聪慧而深情的妻子，是比面对千军万马更大的煎熬。
他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充满了疲惫、愧疚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坦然。
“他…还在。”陈默（李世民）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穿越了时空，“这具身体，是李世民的。这身躯里的血，是李世民的。这身体承载的功业和记忆…也终将由李世民完成。”
他顿了顿，看着长孙无垢骤然亮起又充满困惑的眼眸，艰难地继续说道：
“但此刻主宰这身体的‘意识’…或者说‘灵魂’…来自一千多年后。一个名叫陈默的普通人。一个每日为生计奔波，拿着微薄薪水，在无数格子间里消磨时光，渴望逃离却无力挣脱的…打工仔。”
“一千…多年后？”长孙无垢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褪，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是的。”陈默（李世民）苦笑，带着一丝荒诞感，“一场意外，一次绝望的呐喊…当我再睁眼，就成了你的二郎，成了这天策上将，成了这即将被兄长逼入绝境的秦王李世民。”
他将“陈默”那平凡、压抑、充满现代气息却与帝王之路格格不入的人生，简单而清晰地描述出来。没有隐瞒，也无法隐瞒。
长孙无垢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茫然，到渐渐的理解，最后化作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哀伤和…怜惜。她看着眼前这个占据着她丈夫身体的“异世之魂”，看着他眼中那不属于帝王的疲惫、恐惧和偶尔闪过的对平凡生活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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