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凡！3 栋快递！《纪元》的头盔到了！赶紧的，晚了我可不等！”
尖锐的电喇叭声像根烧红的铁丝，猝不及防扎进陆小凡的耳膜。他正举着块 “楼盘清盘” 的广告牌站在十字路口，汗珠子顺着下巴尖往下淌，在 T 恤上洇出一圈圈深色的印记。听见 “纪元” 俩字，手里的广告牌 “哐当” 砸在地上，塑料边框磕出道白印子。
“来了来了！” 他扯着嗓子应了一声，顾不上捡广告牌，扒开路边围观广场舞的大爷大妈就往小区跑。工头在后面跳着脚骂：“小兔崽子！这月奖金不想要了？” 陆小凡哪还管得了奖金，满脑子都是那台盼了俩月的游戏头盔，心脏擂鼓似的咚咚直跳。
三伏天的日头毒得能烤化柏油，陆小凡光着的胳膊晒得通红，跑起来像阵旋风。小区里的老黄狗被他惊得汪汪叫，他都没敢回头 —— 快递小哥的电三轮就停在 3 栋楼下，车斗里堆着小山似的包裹，最上面那个银黑相间的盒子特别扎眼，盒面上印着《纪元》的 LOGO：一柄燃烧的长剑刺穿鎏金王座，底下一行烫金大字 “划时代虚拟网游，重塑你的第二人生”。
“签字签字，快点啊小伙子，我这后面还有二十多个件呢。” 快递小哥把笔和签收单塞给他，脸上带着惯有的不耐烦。陆小凡的手都在抖，笔尖在纸上划了三道才稳住，“陆小凡” 三个字写得跟蚯蚓爬似的。他刚签完，就一把抱起那个盒子，分量不轻，冰凉的塑料外壳贴着胸口，把汗湿的衣服都沁凉了一块。
“哎，这就是那两千八的头盔？” 旁边纳凉的大妈凑过来瞅，“你们年轻人真舍得，我家孙子买个一百块的球鞋都跟我哭穷。”
陆小凡嘿嘿笑，露出两排白牙，抱着头盔的胳膊紧了紧：“大妈，这可不是普通头盔，这是通往财富自由的门票！”
他说这话时底气特足，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游戏里挥剑斩龙、装备卖钱、住大 house 的场景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为这 “门票”，他到底付出了多少。
俩月前《纪元》开启预售的那天，陆小凡盯着电脑屏幕盯到眼冒金星。官方分了三档装备：999 的基础眼镜、1999 的半沉浸耳机，还有 2888 的全感头盔。论坛里都说，只有头盔能体验 100% 的神经同步，能摸到怪物的鳞片，能闻到森林里的松针味，甚至能感觉到剑砍在石头上的反震。
“必须买头盔！” 陆小凡咬着牙拍板。那天起，他的日子就过得跟苦行僧似的。早餐从肉包换成了五毛钱的馒头，午餐在公司蹭免费的白粥配咸菜，晚餐干脆就泡桶最便宜的红烧牛肉面，油包只敢放一半，怕太腻了顶不到第二天。
为了凑钱，他把攒了三年的游戏光盘全挂到二手平台，当初三百多买的限量版《最终幻想》，最后五十块就出手了。周末别人在宿舍睡懒觉，他天不亮就爬起来去发传单，一天能赚八十块，中午就啃个面包对付。有回下雨，他抱着一摞传单在商场门口蹲了俩小时，浑身湿透，回来就发烧了，硬是扛着没去医院，就怕花钱。
抢预售那天更惊险。陆小凡提前半小时就守在电脑前，把网线拔了又插，还特意借了隔壁宿舍的游戏鼠标。零点一到，网页瞬间卡死，屏幕上全是 “加载中” 的转圈图标。他急得直拍桌子，宿舍的老风扇吱呀转着，吹得他一头汗。刷新、刷新、再刷新，就在他以为要凉的时候，页面突然跳出来，库存仅剩 3 件。他手抖着点下 “立即购买”，支付密码输错了两次，最后终于弹出 “支付成功” 的提示时，他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抱着头盔往出租屋走的时候，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路过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他盯着冰柜里的可乐咽了口唾沫，最后还是转身走了。现在每一分钱都得省着，等在游戏里赚到第一桶金，别说可乐了，就是进口水果也得论箱买。
他住的出租屋在老小区的顶楼，没有电梯，爬楼梯得歇三回。打开那扇掉漆的木门，一股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屋子小得可怜，就一间房，摆了张单人床、一个破衣柜，还有一张捡来的书桌。墙皮卷着边儿，像片干枯的海带，角落里的空调是房东淘汰的老古董，开起来跟拖拉机似的响，还不怎么制冷。
但今天，陆小凡看着这破屋子都觉得顺眼。他把头盔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上，先用湿毛巾擦了擦桌子，又找来块干净的布铺在上面，才敢把盒子放上去。拆开包装的瞬间，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头盔比想象中更精致，银灰色的外壳泛着哑光，摸上去特别顺滑，没有一点塑料感。额头的位置有块淡蓝色的显示屏，两侧是柔软的硅胶垫，据说能完美贴合各种头型。盒子里还送了根充电线和一本说明书，陆小凡翻都没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赶紧进入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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