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不错，”封瑶看向徐卓远，“卓远，你觉得呢？我们可以考虑用‘灵韵’的某个衍生应用去试试水，比如……一个智能学习伴侣的基础框架？”
徐卓远睁开了眼，对这个提议本身，他并无太多兴趣。他习惯于在技术深海独自潜游，对抛头露面的比赛天然排斥。但当他接触到封瑶那双充满期待和征询意味的眼睛时，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他意识到，封瑶提出这个建议，或许不仅仅是为了项目，也可能……是想帮他找到一个更“正常”、更易于被外界接受的互动方式，让他能在一个结构化的、以技术交流为主的环境里，尝试迈出与人接触的步子。
“智能学习伴侣……”徐卓远重复了一句，目光重新聚焦，落在了屏幕上尚未完全解决的算法波动上，“可以。核心的情绪识别和自适应推荐模块可以直接迁移。但需要做安全性封装，避免核心逻辑暴露。”他的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分析，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这是他能理解的领域，用技术构筑屏障，应对潜在的窥探。
“……可以。”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言简意赅，“技术层面，我可以支持。”
“太好了！”林浩兴奋地搓手，“那我先去打听一下具体的报名细则！”说完，他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林浩离开后，实验室重新安静下来。封瑶看着徐卓远重新投入工作的背影，若有所思。她拿起手机，给母亲发了条信息：“妈，明天多准备两个拿手菜。另外，卓远他……可能不太擅长聊天，你们多担待。”很快，封母回复了一个温和的笑脸表情：“放心吧，妈妈知道怎么做。把家里当成你们放松的地方就好。”
这个小插曲似乎暂时分散了徐卓远的焦虑。他重新坐直身体，再次面对屏幕时，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专注，刚才那种焦躁的自我怀疑仿佛被压了下去。但封瑶知道，那只是暂时的。
周五晚上，封瑶提前结束了工作，准备回家帮忙准备明天的聚餐。她离开前，特意走到徐卓远身边。
“卓远，明天中午十一点，我在校东门等你，我们一起过去？”她语气轻松，努力不让这件事显得过于郑重，以免给他增加压力。
徐卓远敲击键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然后轻轻“嗯”了一声，依旧没有抬头，耳根却悄悄漫上一点不易察觉的淡红。
封瑶注意到他屏幕上打开的并非代码界面，而是一个关于社交礼仪的问答网页，窗口在他回应她的瞬间被迅速最小化。她心底泛起一丝柔软的笑意，没有揭穿，只是温和地补充道：“不用太拘束，我爸妈都很随和的。就当是……一次普通的团队建设活动。”
封瑶笑了笑，不再多说，转身离开。她能感觉到他平静外表下的暗流汹涌，但她选择相信他这次鼓起勇气的应允。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不久，徐卓远便停下了所有工作。他关掉了复杂的代码界面，打开了某个空白的文档，却久久没有输入一个字。实验室冰冷的灯光照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映出一种罕见的茫然。
他去封瑶家，该带些什么？水果？补品？他对此毫无概念。见面该如何称呼她的父母？“叔叔阿姨”这个普通的称谓，在他舌尖滚动，却觉得无比生涩。吃饭时该聊什么？他的人生字典里，除了代码和算法，几乎一片空白。无数个问题像是混乱的代码，在他脑海中冲撞、堆叠，几乎要引发系统宕机。
他下意识地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这是姜教授前几天送给他的，说是“记录灵感，或者别的什么都可以”。他拧开笔帽，犹豫了一下，在空白的页面上工整地写下了几个关键词：“称呼：叔叔、阿姨”、“礼物：水果？茶叶？”、“话题：避免技术细节”、“礼仪：用餐、道谢”。他的笔迹一如既往的清晰利落，仿佛在编写一份极其重要的项目文档。只是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这份“文档”背后不同寻常的重量。
他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桌面上那个银灰色的保温杯。微凉的金属触感传来，奇异地让他翻涌的心绪稍稍平复。他想起了姜教授递给他杯子时，那双充满智慧与温和的眼睛里蕴含的期许；想起了封瑶一次次不动声色的维护与引导；想起了林浩毫无心机的信任与崇拜；甚至想起了那条不知来源、却充满善意的匿名警告……
他，并非孤身一人。
这个认知，像是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刺破了内心厚重的迷雾。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打开浏览器，生平第一次，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与他专业毫无关联的、带着烟火气的问题：“第一次去同学家做客，需要注意什么？”“常见的礼物选择有哪些？”
搜索结果琳琅满目，从水果礼盒到保健品，从交谈技巧到餐桌礼仪。徐卓远皱着眉，快速过滤着无效信息，如同处理冗余数据。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一条建议上：“投其所好，表达心意即可，无需过于贵重。”他想起封瑶偶尔提起她父亲喜欢品茶，母亲注重养生。于是，他在笔记本上补充：“礼物：上好龙井（父），有机蜂蜜/阿胶糕（母）”。做完这些，他合上笔记本，感觉内心的混乱似乎被这套自创的“社交协议”稍稍规整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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