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高城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娘的……见鬼了……』
高城的话音刚落，一颗流弹就“噗”的一声，打在了他身侧的墙壁上，溅起一片灰尘。
这声枪响，像是一道命令，瞬间打破了病房内的僵局。
『连长？』成才的声音冷静，但握着枪的手却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我们……执行谁的命令？』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在了高城作为指挥官的自尊心上。
他猛地转过身，双眼赤红地盯着成才，压抑着声音咆哮道：『你说执行谁的？在这里，我是连长！只有我的命令才算数！』
许三多被他吓了一跳，嗫嚅着说：『可……可是林锋说……』
『他说个屁！』高城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一个兵，一个伤员！反了天了他还！战场纪律都忘了？！』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然而，无论是成才还是许三多，都没有被他的怒火吓住。
成才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报告连长，他的判断是对的。我们现在的位置很危险，必须立刻建立防御。』
许三多也跟着重重地点头：『嗯！连长，俺相信林锋！』
高城看着眼前这两个兵，一个冷静得可怕，一个憨直得可气。他心里的怒火，就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熄灭了大半。
是啊，他在这里发火有什么用？挑战他权威的那个混蛋已经跑出去了！而他手下的兵，比他这个连长看得更清楚。
生存，才是第一位的。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了属于军人的果决。
『妈的……』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然后下达了或许是他军旅生涯中最憋屈的一次命令。
『所有人，听他妈的那个混蛋的！』
他一指成才：『你！去窗口！把你的眼睛给我瞪圆了，外面的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是！』成才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
他又一指许三多：『你！力气大！把床和柜子，全给老子堆到门口去！快！』
『是！』许三多大吼一声，充满了干劲。
成才已经迅速行动起来，他用枪托砸碎了窗户的一角，将缴获来的步枪架了上去，冰冷的瞄准镜开始搜寻目标。
许三多也怒吼一声，爆发出了全身的力气，和高城一起，将病房里所有能动的东西都堆在了门口，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壁垒。
只有蓝婧，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看着那道消失在门口的、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背影，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林锋最后的那句话。
『我去把他们的头，揪出来。』
她忽然看向高城，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高连长……他……他一直都这么……』
她想说“厉害”，但又觉得这个词太过苍白。
高城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苦笑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那扇被堵死的门。
『蓝医生，你问我，我他娘的问谁去？』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蓝婧，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你刚才说……奇迹？』
蓝婧的身体微微一颤，她想起了那条完美无瑕的手臂，想起了那让她心悸的力量。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嘴唇苍白地呢喃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抬起头，看着高城，眼神里充满了迷茫与恐惧。
『我只知道，他刚才看我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医生。』
高城皱起了眉头：『那像什么？』
蓝婧的目光越过他，投向了那扇紧闭的门，门外，枪声和爆炸声已经再次响起，而且比之前更加激烈。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高城的瞳孔猛地一缩。
『像是在看……一件即将被染红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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